蒸发出的水汽，徐徐上升，扑了杨墨言一脸，也遮住了她的神色。店内的欢腾在她眼中一点点褪去，耳鸣般的呼啸，清晰可闻。
杨墨言僵坐在椅子上，眼底晦暗夹杂着迷茫。
“啪嗒——”
她手中的筷子从手中脱落，而她却没工夫去捡。两人间隔着这薄薄的雾气，静默不言。
忽的，杨墨言笑了起来，她说：“你的提醒我收到了”
待到这层雾散开，对面之人早已离开。只剩下她一人坐在位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锅内见底的汤，发出的“咕咚”声，惊醒了杨墨言。她张了张嘴，无奈的叹息淹没在了嘴边。只剩下最后一句
「该来的总会来」
思绪回笼，此刻的她站在数据台前，仰头看着大屏幕，旁边围绕着许多与她一样的人。
“杨老师”
她的学生一个个围拢过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那一个个有些稚嫩的面庞泛起的焦急，像是病毒，深深感染着杨墨言。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严厉的问：“发生何事如此慌张？”
“精神网崩溃了，老师”一个个子有些矮的男生怯怯地说。他的模样白净，看着柔弱可欺。
杨墨言淡淡瞥了他一眼，声音缓和下来了，“不碍事，我们的职责便是如此。”
然后快步走到旁边和其他人进行交流。
“……精神网断裂……”
“前段时间的致死率，还有大庭广众之下，精神暴动。这些……”
“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去制止……能量波动很不正常……”
“这波动已经不正常好久了，为什么没有人汇报？”
“汇报了又怎样？”
…………
无数的声音环绕在杨墨言的身边，像是蚊子的翁鸣，一声又一声，层层叠叠，连绵不绝。
听久了，她便觉得厌烦了。可偏偏又不能冷着脸，往旁边去躲清净。
“嘟嘟嘟”
铃声响起时，杨墨言皱起眉头，下意识一抬眼，可那铃声又是如此熟悉。
她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这是她的手机。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一瞧，脸色变了变。
手指落在了屏幕上，半天没打出一个字。
一口气郁结在心底，叫她有些茫然。脑中的一个念头愈发清晰，像是有一团火燃烧在她心底，那些黑暗与无所适从，慢慢褪去。
周围的景色从她身旁掠过，她一人带走清风，径自走到了操作台前。
冷静的话脱口而出，仰头看着大屏幕，洁白的脖颈纤细修长，神圣不可侵犯。
“调出档案。”
“好的，您要什么时期的档案呢？”
一个机械女声传遍了整个大厅。
所有人都愕然抬头，那些争吵声不知何时全部消失了。
“杨墨言你在做什么？”
一个男子快步走至操作台前，厉声质问。
杨墨言冷冷扫视了来人，若有若无的笑荡漾在嘴边。开口时，温声说：“没干什么啊”
男人下意识一皱眉，“现在事情还没明了，上级也没下命令。你现在是在擅自……”
他的话语不自觉慢下来，眼神瞥过杨墨言，却见她无视了他的话语。向系统发表了命令。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大屏幕上，无数字符浮现，又慢慢消退。
“正在查找资料”
“警告警告，权限不足，已记录查询日志，请输入。。。”
系统的话语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手扼住喉咙。发出像鸭子般的，沙哑的“滋滋”声。
全场的目光都向这边看过来，探究的、错愕的、不理解的、羡慕嫉妒的，这些包含七情六欲的眼神，上下扫视了杨墨言一圈。
“墨言呐！你调什么档案啊？这与如今的震荡，有何关系？”
一位身着唐装的老者，和蔼可亲的面部下，满是探究神色。他朝杨墨言一招手，像是在召唤一条狗似的。
杨墨言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毫无波澜的眼只是淡淡扫了下，又垂眸去看操作台上的按钮了。
不闲不淡的话，清晰的穿过大厅。她说：“看来观测大厅里也是没有学员档案的。”
学员档案
这个词像是触及了在场某些人的神经，使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嗖嗖嗖”的，射向了杨墨言。
而杨墨言本人保持着微笑，抱臂环胸，在越来越浓的杀气中，还是一副镇定自若模样。
那个离她最近的男子，明显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杀气，忍不住后退一步，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索性没有，如果有，那才是……”杨墨言停顿一瞬，落落大方的说，“贻笑大方。”
“你已在这儿入职数十年了。墨言”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叹息，那熟悉的声音却让在场众位大佬脸色一变。
杨墨言的眉梢挑起，语气随性许多，周身的潇洒伴随着杀气，如剑出鞘，刹时横扫一片。
“是啊！一晃儿，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了。”
她抱臂的手放下，眼神精准的落在了一点。
“啪啪啪”
三声鼓掌，像是贯彻大厅，分割战场的武器，瞬间引起诸位的警戒。
杨墨言一步步走向中央，高傲的像是一位王者。
“一切尘封于时光最深处。整个星城已经朝着更加美好的方向驶去。有个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放下不是更好？”
那个声音开始劝说起杨墨言，叫她不要执着于此。
“是吗？”
她随口反问，狡黠的光从她眼底一闪而过。强劲的精神力随着她的气势，缓缓包围大厅。那台屏幕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系统熟悉的话语贯彻在大厅里。
「检测通过」
一扇看不见的大门轰然大开。
可下一句话，让众人的心情像从天堂掉到地狱。
「请输入秘钥」
系统重新恢复了那机械的声音，毫无感情。大屏幕上，红光开始闪烁，无声的催促众人。
刚刚还在僵立的人瞬间哗然，如潮水的声音重新灌入了杨墨言的耳朵里。
“不是？这是什么情况？”
“啊？啊？！”
“墨言，你……”
“可是……精神稳定值还不稳定。星城学院那边的波动更加厉害，甚至比市中心还要剧烈。在这样下去，怕是……”
杨墨言的学生也是一脸的懵逼，并不明白自己的老师为何要去操作台，做这些无用功。
可那些大人物对视一眼，一切静在不言中。
包括那份档案，以及星城近些天出的事。
直到今日发生的事，都给人一种果然如此的预料感。
杨墨言没有为那些小兔崽子解惑的打算。她一个人安静的转身，慢慢离开了大厅。
“等等”
有人出手拦住她前行的路，那双明朗的如星辰的眸光，姣好的面容，唇红齿白，翩翩少年。
气喘吁吁的少年郎偏头看杨墨言，说出口的话拐了个弯。
“你刚刚为什么这么做？你启动的是什么系统？那个秘钥是什么？”
亮晶晶的眼中满是探究与严肃。他伸长了手臂，像是要环抱杨墨言，他期待杨墨言的答案。
他这副模样倒是让杨墨言心神恍惚一瞬。可也只有一瞬间，她的神色就恢复了平淡。
她伸出手轻轻一推少年，朱唇轻启，“让开”
“那个系统看着倒是老旧许多，而且它缺乏保养和升级。却依旧能启动，防护系统完好，不费点功夫，怕是解不开。
“而且……这个系统的所有通讯都是加密过的。包括秘钥。”
杨墨言视若无睹，反而可有可无的一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在她身后，她的同事们有的扑向操作台；有的一直盯着她瞧；大厅内重新恢复一种吵闹又不失纪律的状态。
少年的话就像一滴水缓缓滴入她的心中，激荡开的涟漪，不知驶向何方。
＊＊＊
次日
经过一夜的洗礼，大部分区域恢复良好。只有一个地方，至今状况不明。
那便是星城学院。
“您找我”
杨墨言推开了顶层的门，向办公桌后面的人一点头，端正的坐在椅子上。
“墨言呐”相涵诺双手交叉扣在桌上，严厉又不失温柔，“最近出的事越来越多，民心恐慌不安。昨晚，整个星城精神网断裂。这是多少年没出过的大事啊！”
相涵诺真挚的目光，恳切的投向她。
“星城学院至今不明现象。还是要你多多关心。”
杨墨言边听，边将视线落向玻璃窗。从这儿能俯视整座城市，是顶顶好的地理位置。
此刻，一滴滴的雨落在窗上，然后慢慢的滑落，那些留下的痕迹，如一幅美妙的画。
头顶上乌云密布，气压极低。街上的行人都撑着五颜六色的伞，或是婀娜多姿，或是狼狈不堪。那些人行色匆匆，赶着去上班。
“墨言，墨言，你有没有在听？”
一声呼唤，瞬间叫她回了神。她偏过头，笑意浅浅，温柔缱绻。
她说：“阿诺，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被她唤作阿诺的女子撇过视线，不与她对视。
杨墨言扫过办公桌上的物价儿，目光定格在了一张相册上。
她伸手拿过，轻轻用手擦拭一遍，语气带着怀念，“我们都不年轻了。陆陆续续的精神网震荡。你当真不知是何情况？燕晖泫停职了。邱璇颖要打离婚官司。一个个旧人走上了旁的道路，好像是昔年的勇气又一次在我们身上出现。”
“可事情的起因却是那场大婚，蝶的出现。我们不能挑战那些规则，星城好不容易安定下来，那些规则我们不能去破啊！”
阿诺不赞同的一摇头，她的目光更加坚定。
“规则便是规则。”
“是吗？”杨墨言反问。
那张照片上的人大都老了，可还有一小撮人维持着他们那年轻的外表，仿佛迷失在了时光的长河中。
就连杨墨言也有些记不清他们的面容了。那些音容笑貌，那些辉煌而灿烂的青春，早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中，慢慢被消磨。
杨墨言许久没有好好的回想，好好看过他们了。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中却溢满了泪花。
“咔哒”
有钥匙打开了一扇门。那门底色是白的，上面有人用笔泼墨铸就了一幅彩色风景画。
蓝色的天伴随着朱红的彩霞，绿色的枝丫抽条，柳叶轻轻晃动。色彩缤纷，各种杂烩的花朵，如樱粉的樱花；如紫色的薰衣草；如热烈的红，那一大束的玫瑰；如纯白的茉莉……
有一群小精灵跟随飞鸟，欢快的歌调洋溢着幸福，飘荡在天空。他们飞翔在天空，时而散称花瓣型，时而聚集起来，时而不着调的斗嘴，时而默契大笑。
那些开心的瞬间，那些大笑的瞬间，一并都记载在了这扇门上。
那是幸福、开心铸成的门。
门半开半掩，好奇心在杨墨言这儿像是失效了，她迟迟不去推那扇门。
私心里的逃避，手伸出又收回，伸出又收回。无数的纠结，无数的心声，到最后还是一咬牙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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