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沈煜悠悠转醒，听到的，就是这“滴答”声，他以为还在下雨，但是他又听到海浪的声音，它们拍打着石礁，留下“哗——沙沙……”的声响。
他本想看看四周，但额头实在是太疼了，一阵一阵地抽着疼，让他一时半会儿根本缓不过劲来。
沈煜严重怀疑他被磕出脑震荡来了，努力适应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很晕很疼，他也根本看不清四周，实在是太暗了。
暗得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沈煜感觉得到自己被绑着，他挣动四肢，但是绑住他的是铁链，背后是一大块冰凉的铁板，一动就互相碰撞乒乒乓乓地响，很吵……根本挣不开……沈煜也怕引来凶手，不敢再动。
他只好强迫自己思考，为什么会被绑？因为他是富二代，要钱？还是对家绑架，商业战争？能知道他会在那个时间点经过，且知道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在那条路上堵他，是预谋已久？可是……那个人看起来就是个杀人疯子……那种不顾一切的偏执疯狂……沈煜想到了最近看到的新闻，是那个连环杀人凶手吗？可是他才来到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在意这件事……他抓了自己，会怎么折磨他？沈寒会知道他被抓了吗？
应该能知道吧……说好了要一起吃晚饭，他到现在还没回去……也该察觉到不对劲报警了吧……
可是他又该怎么找到他呢……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哪里……除了海浪声……什么都感觉不到……
不对，怎么说也是个富二代，身上就没定位器什么的吗？沈煜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的，原身小时候听父母提过一句，但是他不知道装在哪里……
总不至于装在手机这么弱智的地方吧，应该不会，沈煜安慰自己。可以稍稍放心了，至少知道有人会来救他。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坚持下去……
可是，他被绑着很不好受，即使他的背后是一块铁板，四肢也绑得很牢，但是没有重心。他只能这样靠四肢被吊着。时间长了，手臂和腿脚都被勒得很难受。
再加上他头还又痛又晕，感觉血液都往上涌，严重缺氧，呼吸都吸不上气来……
就在沈煜尽力安抚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保持冷静，想办法好过一点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醒了？”
然后是“噔”地一声，右上方忽然亮起灯光，光亮白得刺目，沈煜被刺得赶紧闭了眼，偏头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
沈煜背着光打量四周，入目，是一个大型的废弃厂房。
很空很大，但废弃的钢架也不少，锈成深褐色，七零八落，满布灰尘。
这灯虽然是个大灯，但光线却十分散漫，照射范围也小，仅仅能视物，再细再远的，却是绰绰约约，看不清了。这种场景极好藏人、隐蔽身型。
不知是不是恢复了视线的缘故，沈煜甚至闻到了一丝海腥味，看来自己的确是在海边……感觉更偏僻了……沈煜又看了看他的处境，他周围的杂物更多，就算他挣脱了铁链，也找不出最快的路线让立刻逃走。而且还被吊着，离地大约三四米。他又挣动了一下，铁链发出声响，把人引了过来。
果然，那人慢悠悠地从左边的钢铁架堆中走出来说，“不用这么心急，他很快就过来了。”
他？他是谁？沈煜强按下心绪，其实这人说得不错，这种状况下，的确不能心急。沈煜看着面前这人，他长相有些斯文，除了眼睛充血，相比于在雨水里的那个血人模样，神情上平和多了。应该可以沟通，拖延时间。
沈煜问，“你是谁？绑架我，是为了钱？”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一些。”他只是这样说。
沈煜嗤笑了一下，“反正都落在你手里了，总不能大喊大叫，惹你反感吧？不过，你让我死个明白，如果你是要钱，开个价。如果是别的原因，比如我得罪了谁，你也告诉我，冤有头债有主，我死了之后不来找你。”
“呵，你还真有点意思。”那人也笑了一下，自顾自地走进他说，“跟我调查的，似乎有些不一样。这就是沈寒最近对你关注的原因吗？”
“沈寒？跟他有什么关系？”沈煜装傻。实则心头一突，跳得有些厉害。看来真是预谋已久，一家子都被调查了个清楚，我这个外来的，反倒引起怀疑了。
“你想知道原因？”那人说，“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沈煜听这话听得额角青筋突突地跳。
“我之前是个医生。整形科。”他说话非常简洁，毫无废话，“我喜欢漂亮的人，也力致把那些丑陋的面孔，变得完美。”
“但是那些人，不懂得欣赏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压抑，“直到……在学校的一次交流会上……我看到了他——”
“他的脸，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他靠近沈煜，不知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手术刀，也贴在了沈煜的脸上。
那把刀顺着沈煜的面部轮廓走动，“你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仅仅只是轮廓上……你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只是相似，就已经是你的荣幸了。”
“而且，我看出来，他跟我是同类——我们都喜欢鲜血，喜欢感受鲜血在皮肤下的流动——于是我邀请了他。”
“但是他没有答应。”话音落下，刀刃抵在沈煜的颧骨处，很快，沈煜感到一丝丝痛。
“无论我杀了多少人，无论我给他送了多少礼物……表达我的诚意，他都无动于衷……他甚至都不向警方报信，他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冷漠……”
听到这里沈煜差不多也听明白了，这人就是新闻里的那个变态杀人狂！沈煜偶尔看了一眼也知道，受害者都十分漂亮，公众愤怒值很高。而且他还是那个一直骚扰沈寒的变态！
沈煜紧张地盯着他那双偏执疯狂的眼，生怕他突然发疯给他来一下，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继续说道，“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冷漠下去，直到你——”刀刃突然用力地刺进皮肤里。
沈煜痛得闷头大叫一声，“等等！”
可能吼得很大声，这人还真停了下来，沈煜怕他再说下去，自己真得凉了，趁机故意说，“我听明白了，你跟沈寒有仇对不对？你跟他有仇，你就去找他！或者你把我放了，我带你去找他行不行？”
突然，刀离开了他的脸，男人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嘘——”
他侧头听了一会儿，说，“他来了。”
沈煜张望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啊……
但随即，他听到了直升机旋螺桨的声音。正在逐渐靠近，越来越清晰——
***
夜色中，海浪温柔地拍打上岸又退去。浪花形成一条白线，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A市新海岸，是近两年才开发的住宅区。曾经是工业厂房的聚集地，后来为了保护生态环境，政府另批了地建立工业园，这一片就被废弃了。平常也没有人会到这边来，因为太偏僻。
不过现在，从直升机上往下看，倒能看出其中一个厂房透出微弱的光亮来。
沈寒打了个手势，直升机在厂房就近的空旷地停立。
几个人下来后，沈寒说，“我一个人进去，你们找沈煜身边的射击点。”
“沈先生，不需要我们跟你进去吗？”
“你们一进去，沈煜就会死。”沈寒直白的平叙。
“好。沈先生小心。一旦有机会，我们会立即开枪。”
“不用管死活，务必一击致命。”沈寒说。
这下身后几人真有些惊讶了，“警方那边……”
“我来处理。我只要求沈煜不死。一旦他对沈煜有威胁，即刻击毙。”明明是跟之前一样平淡冷静的话语，现在，却生生让人感觉到一股肃杀。
几人默不作声地离开。
沈寒独自朝那个厂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要跨进去，就听见一道声音说，“别动。”
沈寒停下，寻声看去，被绑的沈煜和那个绑匪在一起。对他来说是绑匪，对于其他人来说，是连环杀人凶手。
沈煜的状态极差，额头流下的血干涸在脸上，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嘴唇干枯起皮，唇色已变成灰白。但颧骨处有新鲜的血液，刺痛让他时不时脸颊抽搐。唯有在他走来时，抬头望向他的一双眼眸发亮。
沈寒第一次感受到心口狠狠跳了一下，尽管面上一如往常的冷漠，但是周身的寒意更重了，如同结霜一般。他垂下眼眸，掩盖了眸底暗火似的光芒。
那人站的位置很巧妙，他虽然就在沈煜的旁边，但因为有杂物的遮挡，是绝好的隐蔽点。而且沈煜身后就是一块铁板，只要一转身就能躲，藏得一丝不露。
他在沈煜旁边说，“转过身去，把带的枪，拿出来。”
沈寒说，“没有带枪。”但为了降低他的警惕，依旧照做，举手转了一圈，并拍了下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
“很好。我也想跟你用刀互相比较一下，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不过，除了外面的人，警察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吧？”
“是。”沈寒承认。
“那么，一定有人会死在这里。”男人说。
“你现在放了沈煜，就不用死。”沈寒说。
“是可以不用现在死吧？不过，为什么是我死呢？”男人咧嘴笑了笑，他神情似乎很愉悦，在见到沈寒之后，一直都是兴奋状态。那种看猎物的感觉，沈煜看到，在沈寒出现之前，他甚至舔了舔刀。
沈寒出现后，沈煜的心就放下了大半。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如此确定，沈寒一定会救他。
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配合着吸引这人的注意力，好让沈寒有机会接近。但是介于前五分钟他差点就被划烂了脸，沈煜完全相信，他现在一旦吸引了火力，下一秒就是死。
所以他只能紧张地看着沈寒，甚至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看沈寒这幅从刃有余的淡定模样，想来带了不少人过来，就差个时机了。还有警察，也在路上了，现在就是拖延时间……
但沈寒比他想的更大胆，他直接走了过来，像一把出鞘的寒刀，直直逼近，不给人一点准备都机会，强硬地介入——在走到那堆钢铁架的近处，他们的脸都被光照出一半明亮一半阴影，沈寒停住脚步，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男人又笑，“我给你寄了那么多封信邀请你，只有这次，你应邀而来。你问我想要什么？
男人叹息一般地说道，“我只是想成为你的对手。”
“要知道，一个人犯罪，是很孤寞的……那些人，都不懂得欣赏……他们算什么！”
男人突然神色狠戾地盯着沈寒。
而沈寒只是默了默，然后说，“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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