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白是一条江，也是这座城市的名字。汀白江横贯市中心，将城市分割成江北江南两个部分，净恩寺就坐落在汀白江以北。
坐了几个小时高铁，包融坐得屁股都痛了，但看着陆归云和封临没事人似的，他默默把抱怨咽了回去。
按照计划，他们要在汀白市待一段时间。至于这一段时间具体多长，得视情况而定。
但是再长也不会超过半个月。半个月后剑鞘就打好了。
走出出站口，包融说：“师叔，我们先去酒店把东西放一放，吃点东西吧？我那个，有点饿……”
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好像只有自己需要吃饭……
“行，”陆归云说完一顿，看向封临，“认路么？”
封临：“不认。”
“不是来过？”
“百年前，谁还记得。”
包融忙说：“那我开导航吧。”
酒店是墨兰给他们订的，就在净恩寺附近，地铁六号线直达。
陆归云不是第一次乘坐地铁，上次去安城买东西的时候就体验过这种在地下穿梭的铁皮车，还挺有意思。天枢剑灵倒是第一次。
虽然心智未开，但剑灵就像小孩子似的，天然地对外界新事物感到好奇。就像他那天盯着迷梦宫大殿的灯看，这次他一路上也会盯着现代化的电子设备看。
陆归云生怕他又把什么打坏，出门前就打过预防针：“没有我的命令什么都不许碰。”
天枢很听话，真的什么都没碰。
六号线是汀白市人流量最多的一条地铁线，他们到达的时间将近中午，赶上午高峰，可以说非常灾难。
地铁上下时人潮尤其拥挤，陆归云拽了下差点被挤走的包融，转过头就找不到封临和天枢了。
他忍不住蹙眉，头一回觉得现代科技似乎也没那么好。
灵识顺着气息找过去，发现他俩几乎要被挤到下一节车厢去。大概是察觉到陆归云的灵识，封临回应了他一下。
能感受到少年传递过来的气息隐隐带着一种烦躁。
借着两人略微碰在一起的灵识，陆归云传音过去：还好么？
封临：你觉得呢。
陆归云：护好天枢。
封临这次干脆没理他，连灵识都撤走了。
“师叔……我脸上怎么了吗，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啊？”包融摸摸自己的脸，不知道陆归云垂眸对着自己的方向在笑什么。
“哦，没有，”陆归云说着，得寸进尺地把灵识再探过去一些，以保证声音能传给封临，“就是想到一个闹脾气把自己气着的小朋友，觉得挺有趣。”
包融似懂非懂，还是点点头“噢”了声。
封临：“……”
-
墨兰原本是想给他们订两间双人房，最后是订了一间双人一间单人，陆归云和封临住双人房，包融自己住单人。
至于天枢，休息时会回到剑里。
封临拿着房卡刷开房门，“嘀”的一声，房间亮起灯。
陆归云进屋后感兴趣地转了两圈，说：“这地方和不知山上差别还挺大。”
封临无情地道：“不知山落后太多。”
陆归云不置可否。
新鲜完，他拿出手机给郎却山发了条消息报平安，主要是报包融的平安。他现在依然只会打一些简单的词句，多数时候还是靠发语音。
语音发过去，郎却山很快就回复：[好，到了就行。]
郎却山：[师弟，这几天包融就麻烦你了，我那小徒弟要是有什么不听话的，你不用看我的面子，训他就是！]
郎却山：[当然了，我觉得我徒弟肯定很听话。]
郎却山：[然后……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去净恩寺还能见到了妄，顺便托他看看小融的情况吧。]
陆归云发过去一个问号作为询问。
郎却山；[小融入门已经十年，但不知道为什么，修为完全没有长进，你如果探探他的灵体，就会发现他明明有不错的根骨，体内却几乎一点灵力都没有。]
郎却山：[我用过很多方法，也让墨兰炼过一些丹药给他服用作为辅助，他自己平时也有勤快修炼。可这种情况完全没有改善。]
郎却山：[每个人悟道入门的时间并不相同，我原本想着也许是他根骨佳但悟性差，不急便不急，但这次正好有机会，不如试试看吧。]
陆归云还从来没探过包融的灵体，虽然能感知到包融身上没什么灵气存留的气息，但不知山上一帮子咸鱼，他以为包融也不过是咸鱼之一，所以上山十年，没修炼出什么名堂很正常。
如果真像郎却山说的那样根骨不错，在不知山待个十年，再怎么咸鱼身体也会主动吸纳周遭灵气，不至于分毫灵力都没有。
确实异常。
不知山。
收到陆归云的“好”，郎却山轻叹一声。
戚泊缨就在他身边，看见了两人的消息往来：“他们到了？”
“到了。”
厅堂内弟子们正在临时抱佛脚地修炼，片刻，戚泊缨出声：“那天我没告诉阿云，其实还有一个温养剑灵的办法。”
郎却山说：“我知道。”
“你真的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么？几千年了……除了阿云，你还见过别的神仙么？洛掌门、青爻……有谁下到凡界来看过？”
“别说了，戚老，”郎却山皱眉，“我师弟是怎么登上天梯的，你不是没看到。”
戚泊缨还想说什么，最终也只呢喃着说：“你说那九重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阿云到底为什么要让我们别再修仙……”
这个问题郎却山也答不上来，他尤记得陆归云登天后竟然又回到凡界，之后一段时间他就像在追查什么东西，十天半月不见人，见到了也是神色凝重。后来的某一天，他忽然找到自己，没头没尾地说别再修仙了。
可问原因，他只沉默片刻后说：“我还在想。”
想什么？有了决策，却想不到原因？
郎却山满头雾水，但到底不愿怀疑师弟的用心。他虽然没有一口答应，却不知不觉放缓了自己的修炼速度。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不知仙门就已经在慢慢往下坡路走。
他叹息一声：“是啊，为什么呢……”
-
陆归云应下，出门去吃饭时顺便捉过包融的手腕探了探。
和郎却山说的一样。
包融被他举动吓了一跳：“师叔？”
陆归云松开他：“没事，走吧。”
酒店附近还算繁华，右转五百米就是一条小吃街，在吃这方面当代年轻人包融比较有话语权，他提前做过旅游攻略，领着他们直奔一家面馆。
陆归云早就已经过了需要果腹的阶段，封临也一样，天枢就更不需要了，但三个人看着包融一个人吃也怪让小朋友不自在的，陆归云便也要了一份打卤面。
热腾腾的面上桌，陆归云又去自助橱柜里拿一对干净碗筷，拨出半份面推给封临。
封临愣了愣，说：“我不吃。”
“尝一点试试，”陆归云说，“闻着挺香的。”
封临沉默片刻，拿起筷子。
“就这一次。”他说。
随后在去净恩寺的路上得到包融分来的一根烤肠。
“那个……封师兄，这根给你。”包融小心翼翼地说。这一路上他和封临的交流就没超过三句，这位封师兄看上去太高冷了，明明总跟着师叔，却和亲切和蔼的师叔完全不一样……
封临：“……”
封临视线落在那根烤肠上好一会儿，接过来，语调冷淡：“谢谢。”
陆归云轻轻笑了声。
听见这声笑，少年炸了毛似的捏紧烤肠看过来。
陆归云：“看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抢你的。”
封临咬牙沉声：“陆归云。”
“在呢，别叫，”陆归云笑，“还是说……你更想吃糖葫芦？”
“……”
封临面无表情地撇开眼，绷着嘴角红了耳朵。
包融在一旁惊奇地啃着烤肠，有些犹豫刚刚的场面是自己能看的吗……？
在脑海中飘过某个调字开头情字结尾的词之前，他赶紧甩甩脑袋把这诡异的想法扔了出去。
十分钟后，他们到达净恩寺。
净恩寺顽强地挺过两千多年的历史，每一处饱经风霜的砖石瓦砾都在告诉世人它经历的漫长岁月。
这座曾经镇压奚家冤魂的寺庙如今已经成为汀白市的城市地标，承载万家香火。
按理说，这样一座已成为汀白市旅游必备景点的寺庙应该门庭若市才对。
可现在却是庙门紧闭，门前冷清。
包融看了眼自己的旅游攻略，又抬头看看寺庙：“我昨天晚上还查了官网……净恩寺今天是开放的没错啊？”
陆归云沉吟片刻，说：“你们在这儿等我，我进去看看。”
包融一愣：“师叔，这不太好吧，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佛祖……”
“就看看，”陆归云说，“何况佛祖也降不了我的罪。”
包融：“……”
差点忘了他师叔就是个神仙。
陆归云翻墙而入。
一落地，他便感觉到一丝异样。
空气骤冷，风中裹挟着隐约的哭嚎声，像极了他镇乾风台淬剑池时听到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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