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棠把宁雨霁的亲爹骂了。
她没有反省，不如说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深觉荒谬，认为自己之前骂得太好了。这老头是真的有毛病！锻炼继承人就锻炼，你有钱非要让孩子过清贫的生活也不是不行，骗她家里背债是怎么想的？
虽然可以说是他的自导自演促成荆棠和宁雨霁的相识，但她现在感情问题上的艰难纠结也可以说是他造成的啊！不然，不然……
不然怎样，荆棠没有深想。
她和这位蒋总大吵一架——其实原本只是她忍不住嘲讽两句，谁知道这看起来像是知识分子的老头不愧是白手起家的老油条，回击时嘴皮子相当利索，两人你来我往，从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到就差指着对方鼻子骂傻子也不过十来分钟的事。
蒋总彻底丢掉成功人士温和文雅的外皮，吹胡子瞪眼，说话很有几分市井气；荆小姐倒还勉强维持住社会精英该有的体面，略胜一筹。
他们不欢而散。
这场交锋在外人看来或许还有几分好笑，至少荆棠就发现自己的助理和对面那个玩仙人跳的青年好几次听得面部抽搐，快忍不住笑出声了。
但荆棠是真的火大！
最后晚饭当然也没吃，她吵完架直接拒绝对方的要求，离开餐厅回去了。司机要开车还被她支走——她是打算自己来，开快点在路上吹吹风借由速度与激情抚平郁气的，结果上路才发觉堵得寸步难行，简直是越开越憋火。
荆棠再次被挤在车流中间，怒而骂道：“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我就没见过这么当爹的！”
助理：“啊？哦，是啊是啊。”
他也不理解。这就是有钱人的脑回路吗？难怪他发不了财呢，他还是思想境界不够啊。
荆棠又说：“还什么五百万离开我女儿，他女儿只值五百万吗？！”
助理：“就是就是。”
看来老板是真的很在意这个数字不够高……虽然他觉得五百万买断爱情已经足够了。二百五他也干。
荆棠：“这事你回去不要和别人乱说，宁雨霁也不行……这路到底为什么这么堵？？”
助理：“……”
晚高峰还没过去嘛。
助理说：“好的老板。要不然我来开车吧，您歇歇。”
在停停走走磨磨蹭蹭的车流里回到公寓，荆棠的脾气都被磨平了。她问家政阿姨宁雨霁回来没有，得到对方就在楼下的回答，却又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提起这件事。
说是肯定要说的。她既然都知道了，就不可能帮那老头继续瞒着宁雨霁啊。但具体怎么说呢……
况且，她们之间的合约本来就是基于宁父没钱治病，荆棠这才有机会趁火打劫。如今宁父没钱这件事忽然不成立了，宁雨霁会怎么想？
荆棠辗转反侧。
这事终究被她拖到第二天。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的荆总第一次发现自己可能罹患拖延症，每次要对宁雨霁开口……都想着不然再过一会儿吧。
荆棠从早上见面开始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频频看过来，到点也不去公司，反而在附近晃悠。宁雨霁就算再迟钝也该察觉不对了，何况她还是对气氛尤为敏感的那种人。
宁雨霁想了想，直接问了：“荆小姐，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荆棠沉默。
荆棠来回走了两步。
荆棠斟酌着问：“你今天不准备去医院吧？”
宁雨霁嗯了一声：“可能明后天再过去吧。如果你需要我腾出时间，随时都可以。”
荆棠：“也不是……哎。”
她忍不住叹气了。这都叫什么事啊？昨天那股火气好像换了种绵绵密密的方式卷土重来，她看见宁雨霁尚且一无所知的疑惑神色，就觉得心里面梗的慌，好像被火烧完后留下的灰烬干巴巴地堵住了。
荆棠惆怅地说：“等你下午的课完了我过去接你吧。我们吃个饭。”
她换位思考，这件事真不知道该说是好是坏，但听完心情肯定不会很好。还是带人吃点好的再说吧。
荆棠说完，也没见放松，反而更加心事重重地去上班了。
多稀奇啊。
宁雨霁自打两人认识，就没见过她这样的表现。活像孩子高考前因为电信诈骗败光家底，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又考虑到孩子的学习状态话到嘴边还拖拖拉拉的家长……如果不是感觉到那“诈骗”多半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宁雨霁真有几分为她担心。
现在嘛……她就只想微笑了。
毕竟荆棠这样左右为难，说到底是顾忌她的心情啊。受到别人这样的珍重对待，有什么道理不开心呢。
到了下午，荆棠果然亲自开车来接她去吃晚饭。没有挑那种环境价值高于食物本身的高级餐厅，而是朋友开的私房菜馆，味道确实很不错。但是两人吃完回公寓，甚至讨论了一路饭菜如何，宁雨霁听荆小姐对本市的餐馆酒店如数家珍，做出不留情面的辛辣评价，却也没听见她说正事。
直到搭乘电梯进门，宁雨霁都有些无奈了。她只好主动问：“你不是有事要对我说吗？荆小姐。”
荆棠：“……呃。”
宁雨霁笑说：“难道今天这顿饭是分手饭，才那么不好开口？”
荆棠立刻反驳：“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么小气！就算要分手，那……分手费也得超过五百万吧！”
宁雨霁微微诧异。
她是随口说笑打开局面，谁知道荆小姐连具体数额都决定好了，不像是没考虑过这事的样子。
荆棠对上她的目光，同样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清清嗓子说：“其实我偶然……好吧没那么偶然，知道了一件对你来说挺重要的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但你不用太生气……”
宁雨霁思索片刻：“是和我爸有关的事吗？”
荆棠：“……你已经知道了？”
不用亲自对宁雨霁说出口，她竟然有点松了口气，随即就涌起复杂的心绪，不知道宁雨霁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这让她有点坐立不安，简直像是等待审判结果的囚犯。
宁雨霁微微垂落眼眸，平静地笑笑说：“其实没有很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住在一起二十几年，不可能什么异样都没发现啊。”
荆棠哑然无言。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她才觉得那老头做事离谱啊！怎么会想出这种方法呢？
荆棠叹了口气：“坐下说吧。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她们在玄关站了半天，连鞋都还没换，这会儿换了室内拖鞋到客厅那边坐下来谈话。
荆棠把事情大概告诉宁雨霁，有点紧张地交叉双手，不自觉摆出谈判的架势，问她：“现在……事情你都知道了，打算怎么办？”
客厅里有短暂的静默。
“所以他昨天来找过你。”宁雨霁的四思绪仿佛飘远了一会儿，回过神后轻轻说，“但是昨晚到现在……还是没有亲自和我说明白的意思。”
荆棠真没想到这点。
“可能……”她虽然不想给那老头说好话，但看宁雨霁此刻的表情，还是勉强说，“他觉得我不会告诉你。”
宁雨霁因为她拙劣的宽慰笑了一笑，轻轻摇头：“没什么。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打算。”
“荆小姐，你能明白吗？我从小就知道家里欠了很大一笔钱，爸一直和我强调这件事——因为家里经济情况不好，所以我要忍耐、要努力、要出人头地……听得真的太多了，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亏欠别人什么。”
宁雨霁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慢慢说：“我已经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考虑的了。他是我爸，我有义务偿还他的生养之恩，如果他的要求是希望我赚到那个数额的钱，我可以接受这个条件。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是不是？”
她最后柔和地笑起来，说了句荆棠平常会说的话，仿佛是个和缓气氛的小小玩笑。
但荆棠实在笑不出来。
和宁雨霁互道晚安后，荆棠在卧室里难以成眠，想起宁雨霁谈话最后的笑容……她的情绪异常冷静，但那恐怕不是对血脉亲人的宽容，而是厌倦后想要恩怨两清的决绝。
荆棠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对着黑暗干瞪眼，想想还是坐起来。
她觉得不行。
那老头如何不关她的事。如果不是事情牵涉到宁雨霁，她才不关心他的家庭矛盾如何收场。但是……
宁雨霁说的那句“讨厌”里，包不包括她这个趁人之危的金主呢？
……
第二天宁雨霁上楼吃早饭，讶异地发现荆棠保持着沉思者的姿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面前的玻璃茶几摆着一堆簇新的文件。
如果不是她明显洗漱过，还换过衣服，宁雨霁会以为她坐在那一夜没睡。
“……荆小姐？”
这一看就是有事。宁雨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能看的文件，停留在几步开外。而荆棠听见她的声音，似是恍然回神，对她说：“你过来坐。”
宁雨霁迟疑地过去坐下。
荆棠把一叠文件推给她：“这是关于你那个项目的注资文件。我可以说句实话，这其实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没什么关联。如果当时正常谈判，你坚持不卖专利，我同样是会转而寻求合作的……你肯定也没想过卖对吧。”
宁雨霁轻轻点头。她逐渐对荆棠的这阵仗有所预感，但却不是很敢相信，静静地等待后文。
荆棠又推给她剩下的文件：“这是我让助理总结的，这段时间在你身上花过的钱，加上你爸那笔子虚乌有的欠债。当然医药费没算，那份我会亲自向蒋总讨要的……哼，我想他也没那个脸皮赖我这个小辈的账。”
“荆小姐……”
宁雨霁张了张口，不确定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荆棠其实很有些悲愤。昨天她刚说过自己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今天就要成为史上最抠门的金主——给出的东西还能再要回来的！说出去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但没办法，谁让她喜欢的是性格这么麻烦的宁雨霁呢？荆棠郁闷，但坚持地说：“如果是我理解错了，你可以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继续留在这里。可如果你想走……当然也有选择走的权利。我给你这个权利。”
“……”
“说得再明白一点。”
荆棠深吸一口气：“宁小姐，你讨厌欠债，但我想帮助你。所以你可以选择把债主变成我一个人，我会等到你偿清欠款，而在那之后……”
“我想请求你，给我正式追求你的机会。”
今天有点晚了，抱歉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32）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