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放假的前一天,城市的温度已接近0摄氏度,按理今天要是下雨就能在空中飘下雪花。
可今天是常见的阴天。
文粒下课后转过身来,手撑在我的桌上叹息了声。
叹息与她并不相搭,我抬眸望了下她。
文粒平日喜悦的眉梢此刻耷拉着,口中连连叹气,就是不说话。
她不开口,我就懒得问,低头继续我的事情。
“唉~”文粒立即又叹息了声,比刚才更加绵长。
我从中听出了弦外之音,抬起头看她,问:“怎么了,有心事?”
她忧愁着转向窗外。
“要是今年下雪就好了。”
我带着嘲笑地意思,咧嘴笑了一下。
“就这?你一大早愁眉苦脸,不知道以为你失恋了。”
文粒的视线奇怪地打量了我几下,不屑地说:“你根本不懂我的伤感。”
我摊手表示无奈,不再继续话题。
“哎~”文粒的叹息又来了。
我没有抬头看她,也不接话。
几秒后。
“哎~今年没能去看雪了。”文粒的声音像冷宫的嫔妃一样凄凉。
我烦了,想把她嘴堵上,可我不能。
没办法,我屈服了,停下手机上的事情。
“马上放假,三天时间够你去临市的山上看雪了。”
“对啊,可是没有人陪我去呀。”文粒说这句话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忧伤的声音有些装模作样。
我狐疑地望着她,秒懂了对方的心思,但我不想与之同行。
我装作不懂,指着田瑜空空的位置。
“让她陪你去呀,你们不是一直形影不离吗?”
“你不了解。”文粒说:“元旦田瑜爷爷生日,家庭聚会她不会缺席的。”
我“哦”了声,表示明白了。
文粒这时候向我投来希望的目光,那眼神感觉我下一句要说的一定能让她重回往日明朗。
看雪太冷了我不喜欢,即使知道她的想法,还是会拒绝。
“那你再问问其他人,肯定有愿意陪你去的。”
文粒听后眼里的光瞬间陨落,怏怏不乐地准备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我的点拨,她目光在崔漾漾身上重新找到了希望。
崔漾漾这时还茫然不知,专心致志地学习。
“崔漾漾。”
文粒清脆的声音不再悦耳,恍如冬日的冷意朝向无辜的崔漾漾。
“元旦你有时间吗?我们去看雪。”
崔漾漾刚脱离知识接触凡尘,眼神里透着茫然。
我不用想也知道,以她家里的严格的管束肯定会拒绝,毕竟去临市要外宿。
然而,崔漾漾张望了会儿,把目光投向了我。
“你去吗?”
意外的回答,让本无心向往雪山的我被挑起了一丝兴趣,要是去了,我和崔漾漾将会三天时间都在一起。
我反问:“你去不去?”
文粒这时起身绕到崔漾漾身旁,用恳求的目光望去:“梁颜要去,你也去吧。”
我想,文粒有时候也挺会糊弄人的,我委婉的拒绝也是拒绝,不过我也想知道崔漾漾会怎么说。
崔漾漾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好,晚上我们就出发。”文粒开心地对我说:“梁颜快看票,订酒店。”
她似乎认定崔漾漾答应了等于我答应了,我没有反驳这种认定,准备看看票,内心却感到欣喜。
“等…等一下。”崔漾漾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带着不安心情,温和地去看她。
“怎么了?”文粒看去的目光同样带着未知的不安。
“要是今晚出发的话…我不能去。”崔漾漾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
我松了口气,起码不是直接拒绝。
“明天可以吗?”我问
崔漾漾重重的点了点头。
然后我才对一旁文粒说:“今晚有些着急,而且....”我拿出手机在购票的页面停留:“没票了,我们还是买明天上午的票吧。”
文粒思考了一下。
“可以,反正有三天时间,正好我晚上把作业写完再做做攻略,。”
在我们愉快的决定下,不知道去干什么的田瑜回到了教室,她带着狐疑地眼神看不同于早上沮丧的文粒。
文粒却有意隐瞒的选了个搪塞的理由。
放学后,我知道崔漾漾急着回家,便和她一样提前收拾好了书包,下课和她一同走出教室。
在下到楼梯口时,我问她:“我等会要去商场,你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我给你带。”
崔漾漾停下脚步,望着对面的那片景色,思考着,此间冷风吹来一阵,她额头的刘海四散开来,洁净的侧脸显露出来。我还是认为没有刘海的她更好看。
在同学下楼的脚步声里,她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呢喃道:“好像还差一双防水的手套和缓和帽子。”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好给你选。”我说。
“要不…”她转过头微笑着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愣愣地瞧着崔漾漾那张干净、扬着笑意的脸,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这样开心,温文尔雅的,在没有阳光的阴天,却有一种初见时的感觉。
那是能成为目光里闪亮的主角,仅有且唯一。
“好啊。”我同她一样扬起笑。
我们往校门口方向走去。
我好奇地问她:“去商场会耽误你回家,会不会有关系?”
“晚上爸爸带着妈妈去聚餐了,会晚些到家。”
崔漾漾不紧不慢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那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我说。
她摇摇脑袋,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不能回家太晚…要是下次有机会…我约你。”
普通的逛街在崔漾漾的语气中,像是郑重的承诺,一定会有结果。
她说完脸微微地朝我这边来,眼神紧张,不时试探的看看我,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我能懂她为什么这样,就像第一次约她一样被拒绝后怕我误会。
“好啊,反正有的是机会。”我说。
话音落下,我很明显的感觉到,来自崔漾漾胸腔发出的叹息,长长的热气在空中变为白色的烟雾,消散开来。
突然我感受到她宿命的可悲感,时间被父母支配者,或者人生也是,偷着时间放松自己,还时刻警惕着。连周围的人也要带着卑微的姿态,不去招惹防止被误解。
崔漾漾是十足的天生弱者,走到哪里都会被欺负的人。
我想问问她,她是否从小就是这样。
到了市中心的商场,我们径直走进一家店。各自选择了一款简单的手套和帽子。
我以为崔漾漾在买东西时或许会试戴一下,然而并没有,她站在玲琅满目的物品前,用扫描般的速度,快速的选中其中一个。
然后站在旁边等我发现她,不言而喻的让我明白她已经选好了。
崔漾漾是带着目的性到来的,在店内不足十分钟的时间,结账走人,出了店门才放慢了脚步。
我们的购物速度转瞬即逝,引得我哭笑不得。
我克制着心中的情绪问崔漾漾:“你为什么不仔细选选。”
………她沉默了。
她不愿言语的原因,我选择跳开话题。
“现在还早,要不我们简单吃点东西。”
“嗯。”崔漾漾轻声应道。
我们在美食街并没有逛多久,准备回家时,我提议送崔漾漾回家。她却连忙拒绝:“到学校旁的公交车站就可以了。”
我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家的地址确实不能谁都知道,何况是小心的崔漾漾。
分别后我回到家中,阿姨见我回来,第一件告诉我的就是梁义和他的女朋友也刚到家。
用晚饭时,他坐在餐食的一头,用那烟熏的嗓子的声音说:“明天我要和你阿姨一起出国参加工作方面的事情,要在外面呆一段时间。”
梁义的这段话,主旨是告诉我,不要打电话去打扰他和女友在工作之余下的快乐,以前也会对我这样说,一次两次后我就知道了。
我很明事理地说:“好,祝爸爸工作顺利。”
那个叫辛馨的,这时候像以往来过我家的阿姨一样,想体现对我的关爱和母爱,凑上去替我说话。
“Darling~要不带一起颜颜去吧。”她撒娇的语气肉麻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更要命的是,我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平静的用餐。
我爸在听见她叫我小颜的时候,脸刷的一下变得灰白,光坐在那里就可以威慑众人。
“她叫小梁。”他的语气里带着比巨石还沉重的力量从胸腔里发出,脸上的冷漠带着即将发怒的威严。
辛馨许是没见过我爸突然变色的脸,愣住了。
强调完,梁义的凶狠瞬间软了下来,声音恢复对女友的体贴和温和,微笑着勾勒女友的鼻梁。
“小梁在上学,我是去工作,下次遇上她放长假再一起,好吗?宝宝~~~”
辛馨很快脱离了威慑的窘境,脸上神情自然,纤长白皙的手臂像妖娆妩媚的美杜莎,像梁义缠绕过去,抚摸着脾气古怪的梁义,嘴里轻哼着:“好。”
我对此场景习以为常,连带着我爸每一任女友在得知我全名后都固执的叫我“颜颜”,而她们都没有去思考过,我爸介绍我时为什么叫我“小梁”。
其中的原因,来自我已逝的母亲,那个在我童年记忆里一向温柔博学的母亲——她姓颜。
在她去世后,梁义的表现从最初的悲伤,以很快的速度振作起来,没多久就有了新的女友,家里有关她的物件被一一打包进了杂物间。
连我母亲的祭日,他都不去。
我认为这是梁义对我母亲的一种报复,连带着我一起,即使对我生活上的需求有求必应,可是作为一名父亲,对我从未有过一点关爱。
这么多年过来,陪了我十几年的住家阿姨都比梁义要好。
回到房间,我瘫坐在椅子上,书桌上那个相框里的照片,是关于我母亲唯一没进杂物间的东西,我母亲对着镜头微笑着,梁义则一脸沉溺地望着她,我依偎在母亲怀里。
要不是这张照片,我连母亲在世的日子也会怀疑是否真实发生过。
曾经多么幸福的一家,也会变得同样的可笑,什么爱情之类的事例都是谎言,经不住人走茶凉,空虚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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