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笙没有迟疑,证实了我的猜测。
“嗯。”
交换过眼神,我期待着闻笙能率先打破沉默,问些什么。
沉默在摊位前蔓延。老板识趣地将推车挪开几分。
“你就不问……”我终是忍不住开口,“为何我不记得你?”
闻笙只是轻笑,双手轻转将我背过身去。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熟练地挽起发髻:“不问。”
“为何?”
一丝不苟的发髻完成,比如雪的手还巧。
“你能回来,我已经满足了。”
他盯着我,目光灼热。微微发热的手掌握住我的手,包裹在掌心。
“在茶馆看到你,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那条官道是去光州的路,我猜想——你是为了履行和我的承诺,是去见我的。本想一路跟着你,护着你,等到了光州再和你相认。奈何我根本等不到那时候,先一步在茶馆假装和你偶遇。”
闻笙伸手拿起身旁摊位上摆放着的一支镶嵌着白色梅花的步摇,问过老板价格后,闻笙付过钱,转头自然地插入刚才他替我梳理整齐的发髻侧边。
贴心的老板递给我一面镜子,好看。
离开逗留许久的摊位,闻笙领着我继续逛灯会。温暖的手掌片刻不离,始终包裹住我的。
“在茶馆坐下后,我同你说话,你的眼神看上去,不像是装作不认识我。数年不见,兴许真的忘了。”
街市的灯火映照在闻笙的眼眸中,如同夜空的繁星点点,却显得那么寂寞。我心神一动,共情一般很想伸出双臂紧紧拥住他。
“我们,很久没见吗?”
闻笙沉吟,语气轻描淡写。
“不算太久。五年而已。”
五年不算久吗?若非真的失忆,五年时光,我或许真的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人群突然骚动,我被撞得踉跄后退。一只有力的手猛然将我拉入怀中,熟悉的竹香瞬间包围了我。
“这五年,你难道一直在光州,同一个地方等我吗?”
我仰头望向闻笙深邃的眼睛,他的拇指轻抚过我的手背。
“我走遍千山万水。却找不到一个叫齐风的姑娘。”
心尖蓦地刺痛。也许“齐风”只是我随口编造的假名,他却为此寻寻觅觅整整五载。
我垂下头,盯着他牵住我的手。
“抱歉。”
头顶上方之人轻轻笑笑,空出的另一只手理了理我额前略微凌乱的碎发。
“怎么了?这可不像你。”
“什么?”
“你可从来不说抱歉的话。”
“……我这么没礼貌吗?”
闻笙摆摆首,“不是这个意思。以前的你……”
思索片刻,他淡淡开口。
“很要强。不轻易落泪,不轻易道歉,行侠正义,心软心善。”然后,温柔的目光转向我。“是我很喜欢的人。”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僵在原地。他低沉的呢喃在耳畔响起:“好在我终于等到了你。两千多个日夜,没有白等。”
我攥紧裙摆,心头泛起酸涩的甜蜜。那个被他深爱的齐风,该有多幸福。
可是现在的我……究竟是谁?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间的步摇,我望着烛火出神。神像交代的任务还悬在心头——要寻九个男子,我不能和闻笙待太久。若将神像指引之事和盘托出,只怕会被当作痴人说梦。
罢了。横竖逃跑的功夫,我还是有的。
望着唯一的床榻,我陷入两难。
闻笙却已拿起木梳,为我卸下步摇。青丝垂落间,他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回:“我去别处歇息。”
“可……”
“光州我熟。你从医鹿山走来,该好好睡一觉。”
梳齿轻柔划过发间,烛火摇曳,在他眼底投下温柔的阴影。
暂且相信他吧,而且,我是真的累了。
烛火熄灭后,帷帐内只剩辗转反侧的声音。
闻笙的种种疑点浮现在脑海——他何时知晓我复生?从医鹿山就开始跟踪?那场茶馆“偶遇”,莫非早有预谋?
思绪越发混乱。可转念想起他苍白的唇色,单薄的身形,又觉得这般文弱书生,实在不像歹人。更何况,他竟为一个可能欺骗过他的人,寻遍大江南北……
心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每次心神不宁时总会如此。我攥紧被角,冷汗涔涔。
知道真相后,我又当如何?怀着愧疚留下补偿吗?
暗夜里,无解的问题又一次啃噬着心神,撕心裂肺般的痛。
赤足触到冰凉的地板,我拿起桌上墨迹未干的“齐风”二字。
若闻笙所言非虚,这名字恐怕只是我信手拈来的谎言。恰巧他翻到《齐风》,若翻到《唐风》,此刻我便是“唐风”了。
“为何说谎呢……”指尖划过纸上的墨痕。
躺回榻上,我摩挲着发簪上的竹叶:“神器啊神器,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现身帮帮我啊。”
发簪上的竹叶静静的。
“因为要见的第一个人是闻笙,所以你变成了这幅样子啊。还以为是方便我束发才变成发簪的呢。”
狡猾的神器,还有再没出现的神像。
“无情的神……”
我摩挲着发簪上的竹叶,忽然发现眼前闪过一丝幽蓝的光,转瞬即逝。我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眼花。
“仙……蝶?”
倏地,仙蝶直冲我的眼睛而来,意识中断,倒头昏睡。
※先生一角多少参考了柳永,所以有了酒楼、词曲、屡试不中等元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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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菱歌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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