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悬而未决

闻笙给我讲的故事,应该就是诗诗口中所说的五年前,关于我的英勇事迹。毒舌善战,名留青史的故事。

五年前,在光州游玩时,我无意听说了一户人家女儿被“拐卖”的事情。为伸张正义,惩处坏人,我找到了带走女孩的凶手——一个贩卖妇女孩童的中间商,张氏棋。

找到张氏棋时,他正和买家交接卖身契和尾款。凡事留心眼的我没有当场抓捕张氏棋,而是尾随他回家,在他家院子里发现了更多关于他拐卖幼童的有力证据。

张氏棋面对我的质问毫不畏惧,甚至还邀请我到他屋内坐着谈。

我冲他挑眉,冷笑一声。

“嘴上说着给流离失所的孤儿一个家,实际上这些孩子置身何处,只有你自己知道。”

一声冷哼,张氏棋屋中矮柜取来一沓厚厚的纸,重重放在桌上,推至我面前。

“一个孩子十两。”

“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我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张氏棋扫了我一眼,戏谑一般笑道。

“你不是要救他们吗?喏,卖身契。”

我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指甲抵在掌心,愤怒掩盖传来的阵阵痛意。

“你敢贩卖人口?!”

我拍案起身,恨不得隔着桌子给眼前的人渣一个大耳刮子。

张氏棋举起双手露出无辜的眼神。

“那女侠可冤枉我了。我也是替人办事,找买主罢了。”

“你就不怕官府抓你吗!”

“本朝哪条律令写了不可贩卖奴隶的?合法合规,正规渠道。溪口集市可是光明正大地卖奴隶,齐姑娘不去那儿行侠仗义,跑这儿来和我对峙。”

我咽不下气,又找不到回怼的话,只好省着闷气不输气势。

张氏棋收起桌上的卖身契,慢悠悠地放回原处。

“真要管,去找皇帝修改律令啊。齐姑娘这么大本事,肯定没问题。届时律令颁发,张某心甘情愿入牢狱。”

为了收集证据,我找到了女孩的家人,希望他们站出来和我一起将张氏棋告上法庭。

谁知……

“齐姑娘,算了吧。”

说话的是女孩的母亲,眼里涌出泪水连成线,嘴上却在劝我放弃。

“怎么能算了呢!那可是你们女儿啊!眼睁睁看着她被卖吗!”

“停!”

女孩的父亲出声阻止。妇人捂着脸,呜咽的声音从手掌后传来。

“实话跟齐姑娘说吧。”

男人挡在妇人身前,严肃地看着我。

“那孩子,是我们主动卖给张氏棋的。”

男人的声音极轻,仿佛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平淡入水。

“女娃长大留不住,我们也养不起,只好卖了。”

我难以置信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指向站在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男孩。

“男孩儿就能养,女孩儿就不能?”

男人视线转向两个孩子皱起了眉头。

“男娃以后能做苦力,女娃不行……”

“屁话!”

我打断男人的话,上去直接在他脸上来了一拳。

闻笙一边说一边模仿我当时的动作和表情。

我笑也不是,尴尬也不是。

真难想象他说的人……居然是我。

“然后你意识到打人不对,又咽不下一口气,把人家推豆子的磨生生扳倒了才罢休。”

我惊讶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地对上闻笙的视线。

“石磨?!我这么强吗!”

闻笙笑着扶了扶我的头发。

“是磨一些小豆子的石磨,不大。你也只是把上扇的部分给取下来扔在了地上。若真是大的石磨,恐怕你还没取下来就被人架着撵出去了。”

听到这儿,我竟然松了口气。

我想继续听故事的后续,闻笙却说他不记得了。

我又问起张氏棋的事,他只说那个人后来消失了。

院子里的凉风不再有初春的凉意,渐渐有了暖意。

书架上的书整齐地摆放着各类文学书籍,初到时摆满的书架现在腾空一排留给我放了些医术和制药的工具。

当晚,我挑灯夜战,翻遍了《千金要方》和柳砚清专门为我整理的《常见小病的治疗方法》,附常用药方。

光有书和药方远远不够,《千金要方》虽提及了以脏腑寒热虚实为中心的杂病辩治法,但并非所有人都出自同一病源。还有他们身上明显被殴打所致的伤,恐怕,事情比我想的复杂得多。济民区发生的,一定不止贩卖人口。

更让我在意的,还有院子里那口被封禁的井。

可恶,怎么不问问柳砚清是哪儿把我救出来的!白送一条线索。

闻笙心疼我学习辛苦,入睡前替我泡了一壶浓茶。

“注意身体,困了的话,就休息。”

替我添了件衣裳,加了盏烛台后,我强行叫闻笙先行休息。

我一面对照书上所著,一面将今天买的药材整理分装。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根据药方抓药,但是是自己第一次独立完成。以往陪同柳砚清行医,为训练我草药方面的认知,写好药方后,柳砚清通通交与我。

没了柳砚清在身边,心头总是没底。感觉每一步都是错的,明明认得的草药,都保不准正确与否。

我太依赖柳砚清了……

叹了口气,手肘撑在书案上,焦头烂额。

我轻手轻脚走到床边,黑暗中,窥见闻笙平静的睡脸。

大脑一片空白。

想不通从前的是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想不明白关于闻笙的一切。

他有太多的疑点,我既信任他,又抱有怀疑。

陈烈的反应就像是告诉我,他和闻笙认识,至少他认识闻笙,而且很膈应他。

如果那种情绪不是讨厌的话……一定是害怕。

陈烈害怕闻笙?为什么?

月光浅浅地照在屋内的地板上,随风起的树影摇晃。

突然,毫无征兆的,我莫名想起了闻笙和我说起关于发簪的事。他说,从前做发簪是迫不得已……

闻笙不是苦读书考取功名的书生吗?

我还想着什么,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别过去脸转向我,但没有醒过来。

我站起来,替他放下帐幔。

桌面上的烛台微弱地燃烧着,我睁开还有强烈睡意的眼,看窗外已是清晨。

朝雾,炊烟,竹林。

手臂下压着的书变得褶皱,身上还搭了件披风,我四下张望,没有看到闻笙。

正想着起身找他,没想到房门被推开,闻笙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进来。

“是算准了吃饭时间醒过来吗?”

我身吸一口唤醒疲惫的美味,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

“嘿嘿,我的肚子说是的。”

我穿好外褂,收拾桌子,闻笙陆续从厨房端来菜肴。

都是我爱吃的菜,米饭也煮得恰到好处。

闻笙总能完美地做出我喜欢的东西,窗外的那片竹林也是。据说五年前我刚到竹村时,那里还是一片荒凉的土坡。搬到和闻笙住一起后,因为我一句“窗外望出去空荡荡的”,他便在视野正好的位置种出一片竹林。

我夹起一块肥瘦均匀的肉递到闻笙嘴边,他很自然地接受了我的投喂。

“你看你,气血不足,要多吃有营养的呀。”

闻笙被我的话逗笑。

“嗯,记下了。”

止血散、避寒汤、膏药贴、各类病症药包……万事俱备!

陈烈特地交代不可带上闻笙,我只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竹村到光州城并不远,走得快些一个时辰就到了。

赶往济民区,所有人见到我时,表情比起昨日多了分光亮。我从未觉得自己能有如此重要的一天,使命感油然而生。

有陈烈的帮忙,事情进行地还算顺利。

只是这里条件太差,想找一桶干净的清水都难。

我忍不住看向那口被封闭的井。

“那口井,是什么?”

我出声询问身边煎药的陈烈。

他头也不抬,摇头不肯说。

或许我骨子天生有一根反骨,他不说,我更好奇。

抱起双臂,威胁他也要问出口。

“你不说,我再也不来了。”

陈烈终于抬起脑袋,紧张的神情犹豫着要不要说。

“不能说……会有危险……”

我拍拍他的肩膀。

“你悄悄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没人会知道的。”

出于对于我的信任,陈烈有所保留地告诉我说,那口井下面没有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地坑。

地坑……

我望着井口被钉子钉上的木板,一时出神。

问题来了——如果那天晚上我真的在井下,外面的哭声是……

“陈烈。”

“姑娘怎么了?”

“两三天前的晚上,这里有发生过什么吗?”

陈烈像是受到了惊吓,手里摇摆的扇子突然停下,眼神游离。

他果然知道什么。

“昨日你说你没见过我,是在街上闻到了我身上的药材味……这句话,是骗我的吧。”

陈烈握紧手中的扇子,紧抿嘴唇。

“你一定知道是谁把我抓到这里的。”

他还是不说话。

我不急,继续问。

“是醉月楼吗?”

他终于肯摇头。

竟然不是醉月楼,还是他又在骗我?

“陈烈,你如果再不说实话,我说到做到,这些药,我打翻都可以。”

“我说!”

他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臂。

“我说实话……姑娘问吧。”

我无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无心威胁你,但你要知道,此事很重要。关乎我,也关乎你们。那天晚上,我听到的求饶声哭喊声,是不是醉月楼到这儿来带人离开?”

他闭上眼,点了点头。

“那么,把我丢下井的人,是他们吗?”

这次回答居然是否定。

陈烈继续煽动炉子里的火。

“那晚抓姑娘来这儿的人,是别人,不是醉月楼。”

“是谁?”

许久,他都沉默着。

低沉稚嫩的声音良久后缓缓吐出两个字。

夜幕下的光州,宛如被圣火笼罩的极乐之地。

越是光亮的地方,黑暗之处越是无人在意。

欢愉的背后,暗藏着道不清的秘密。

醉月楼前的河道上横跨的石桥,男子站在桥上遥遥注视着楼上的男男女女,月光照在他身上的竹纹,腰间的配饰不是常见的玉佩,而是从手链改造而成。

桥的另一端,一个矮小的身影走到男子身边,拱手行礼后缓缓启齿。

“大人交代的事,已经完成了。”

男子点点头。

“是按我说的告诉她的吗?”

“是的。一字不差。”

“她什么反应?”

矮小的身影顿了顿。

“她……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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