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卿整日忙于公务,只有休沐日得空陪我出远门。
“无聊无聊真无聊,医书看完看药书。抬头见花低见草,忽然想吃……桂、花、糕。”
信州每年秋季的桂花糕,不少其他州府的人慕名前来,整座信州府也因为开满枝头的桂花香气扑鼻。但因味道过于浓郁,所以被勤劳的糕点师傅摘下来制作成糕点售卖。
秋天啊……还得再等一个季节啊。
我抬了把竹椅放在房门口的院子里,背靠扶手腿挂椅背,百般无聊。
选了个最偏僻的房间,好处便是无人打扰,坏处便是过于清净。除了走后门的人,几乎没人会从我这儿经过。哪怕我冲上大街,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儿揍他一顿再回来,府上也是无人知晓。
“神器啊神器,快给点提示,让我干点什么吧。否则,我要成废人一条,原地腐烂发臭了啊啊啊啊……”
白梅步摇被我抛上天空,落下接住。抛起又落。
“你再不显灵,我就把你插在桂花糕上供起来!”
如此被我玩弄,神器依旧不搭理我。
“是不是换了个造型,你就变懒了?以前好歹还从梦里带点东西来,现在什么都没有。”
它还是不理我。
神器确实是现在的白梅步摇。
离开光州那天,闻笙交还给我的是那支与他亲制一模一样的青竹发簪。在见到孙寺之前,我特意将白梅步摇取下揣进怀里,换上了闻笙送我的发簪。
然而,步摇在怀中发出共鸣,那是神器独有的感应。这意味着,现在的青竹发簪只是一支普通的发簪,并非神器。
那么,闻笙为何要给我这支发簪?
发簪是指引我寻找到下一个男人的信物,遇到闻笙所用的青竹发簪,有了白梅步摇后已经失去了意义,按理说应该收回,或者二者不可兼得,误导我。难道是因为见我喜欢,方大仙特意留给我的吗?还是旧物消失,闻笙为我重新做了一支?
我想,大概是后者吧。
啊……好复杂,脑子好乱。讲真的,分析了一大通,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之,发簪还在就好,我挺喜欢的。对竹,一直有莫名的好感。
信州有一处“竹馆”,栽满了各种竹,每次走进那里,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仿佛冥冥之中,我也曾在某个地方亲手栽种过一片竹林。
或许是前世的记忆?又或是被遗忘的梦中场景?
竹馆是信州供士族子弟学习的地方,自然也汇聚了诸多书籍。
我想找一本关于医仙葛榆的书,翻阅许久,只在一本记载了医药相关的书籍上见到了医仙的名号。
“自医仙于清溪山羽化登真后,便鲜少显圣凡尘,遂将医鹿山济世之职托付于其后嗣执掌。”
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继续往后翻阅。
“关于医仙后嗣之真实名讳,世间鲜有传闻;其与医仙是否确有血脉之系,犹待后世稽考。”
奇怪,明明都说是后嗣了,为何还待考证是否有血缘关系呢?
“有缘得神鹿指引入山者,皆言曾一窥现任医鹿山主真容。其眉目间虽有三分医仙遗韵,然风姿气度,倒与那疏花元君更为神似。”
疏花元君!这不是清溪山供奉的上仙之一么?
我急切地翻遍手中书卷,却再找不到关于这位元君的只字片语。灵光一闪,既是与花相关,或许该去寻那记载花草传说的典籍。
果然!《万萼谱》,花神所著的人间草木典籍。
“我的天……”
指尖突然僵在绘有花神真容的书页上,墨迹宛然。
“这也长得太像了吧……”
心里咯噔一下,我颓然跌坐在地,竹简散落身旁。医仙、花神、医鹿山……线索在脑海中纠缠交织。
“如今掌管医鹿山,与医仙有三分相似的仙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医仙葛榆……是柳砚清的父亲?而疏花元君,是他的娘亲?!”
我迫切还想继续求证,却再找不到能将医仙与花神联系在一起的只言片语。这般刻意的空白,反倒更令人心生疑窦。
颜卿忙于公务的时候,我会溜出去,到勾栏瓦肆听戏喝茶。时间久了,一些常客也成了眼熟客。例如现在刻意与我拼桌的姑娘。周围明明还有空出的位置,她偏要坐我这一桌。
连续光顾此地五日的我,与这姑娘也打了五次照面。可我们从来没有正经说过话。直到今天,她主动与我搭话。
“你从信州府后门出来的,你是颜大人府上的丫鬟?应该不对。你这身衣服就注定你不是丫鬟,更何况,丫鬟哪儿有时间天天出来听戏的。没有胭脂味,却有股药草味。所以你是颜大人的……夫人?”
我看着她,陷入沉思。虽然不知道那句“所以你是颜大人的夫人”是如何得出的结论,但这是我们第一次交谈,她竟然对我的事了解这么多。
看我一言不发,她谄媚地笑着说:“如果是的话,我想请夫人帮个忙。”
“颜卿是清官,你找他帮忙,他不会拒绝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找你帮忙呀。”
我眼看着她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我,上面写着的似乎是一位叫姜妍的姑娘的生辰八字。
“我不会算命。颜卿也不会。姑娘可以去清溪山问问。”
那姑娘笑着摆手,“夫人误会了。我是希望夫人您看看,我的生辰八字配不配得上颜大人。”
我正要接过那张纸,手停悬在半空。
姜妍就是你啊……
本是想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麻烦,这都什么事啊。我抬头看向那姑娘,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姑娘找错人了……”我欲要起身,被她一把擒住。
“等等!”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指尖轻轻掠过脉门,凉意透入肌肤。她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似在探寻什么。接着,她指尖悄然上移,假作整理衣袖,实则暗探我气息起伏,动作轻巧却叫我心头一紧,险些屏住了呼吸。
若不是跟着柳砚清在医鹿山浅学了三个月的医术,我还真看不出来她是在望闻问切。
怪异的人,怪异的行为。我抽回手,摆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姑娘,追求爱情不是这样追求的。”
姜妍却不依不饶:“夫人,您就帮我看看吧,我只是想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分。”
我叹了口气,将那张纸还给她:“姑娘,颜卿的婚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姜妍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的事。夫人这是不愿给颜大人纳妾吗?见不得别的女人嫁进信州府?”
我无奈捏脸捏眉心。扯哪儿去了……
“姑娘,这是颜卿的婚事,他自有定夺。况且,我也不是颜夫人,你这样缠着我没有意义啊。”
姜妍突然抓住我的手,苦苦哀求:“夫人,您这般年轻貌美,定是心胸宽广之人。颜大人若纳妾,您依旧是正室,何乐不为?”
我看了她一眼,头涨痛得厉害,不想再说话。姜妍得逞似的,脸上的笑意更盛,把生辰八字强塞进我手里。
“多谢夫人!”
“姑娘!姜姑娘!我真帮不了你啊……”
不留给我拒绝的机会,转身跑进了人群中隐匿不见。
我无暇再听台上的戏子唱的哪一出,手里的生辰八字莫名烫手,叫姜妍的姑娘已经离开好久。
揉成球丢掉会不会不太好?烧掉更不好了。
我单手撑着脸,那只茶盏压出姜妍的生辰八字。就放这儿了。
万一有人拿去做冥婚怎么办……
啊啊啊啊啊啊!这都什么事啊!
“怎么了?”
头顶传来温柔的声音,我抬起头,看见颜卿正俯身看着我。他刚从府上出来,官服已经换成月白色的常服,头发简单束在头顶,整个人显得清雅如玉。他的目光落在我愁眉苦脸的脸上,眼底带着几分关切。
我撇了撇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被欺负了。”
颜卿轻笑一声,在我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额前的碎发:“居然有人敢欺负楚女侠?我倒要听听怎么一回事。”
我将姜妍的事情说与他听,以及自己不知道那这张生辰八字怎么办而苦恼。颜卿笑着手掌覆上我的手背。
“不用担心,明天我让人还回去。走吧,回家吃饭。”
每天傍晚,颜卿都会亲自到瓦肆接我回家。一开始我主动牵他的手,他会一下僵硬住。时间久了,他也慢慢习惯,学会主动牵手手。
“我听人说,颜大人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妻的打算。好多姑娘主动送上门你都不闻不问。”
十指相扣的手在两人之间晃动,繁华的信州街道人来人往。
“这月十五是个好日子。”
我若有所感地看向他。六月十五,确实是个好日子,月圆之日,春夏之交的天气,光是听着便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柔。
“是有什么喜事吗?”我歪头问颜卿。
他紧了紧攥住我的手,眉眼深情地看向我。
“我娶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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