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里原本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此刻却被一股酒臭汗湿搅浑。
两个穿着药监属皂隶服饰的官吏，一个瘦高个，一个矮胖子，正板着脸站在柜台前。
矮胖子手指粗鲁地拨弄着柜台上一包刚拆开的川贝母，
“色泽晦暗，品相低劣，也敢冒充上等川贝。我看分明是次货。
他又指向另一堆药材，“还有这黄芪，断面黄心明显，全是虫蛀眼，这种药材也敢卖？！”
福伯急得满头大汗，“官爷明鉴，这真是好药材。”
“还敢狡辩？”瘦高个冷笑，“有人状告你们的药吃死了人，人现在就躺在衙门里。你们这铺子必须立刻关门，所有药材封存待查，你们掌柜，也要跟我们去衙门问话。”
苏月华从后堂缓步走出。
她今日穿着一袭月白素纹襦裙，外罩浅青色褙子，面容清冷，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的闹剧并未在她心中掀起半分涟漪。
苏月华目光淡淡扫过那两个小吏，声音如玉石清冽，
“二位官爷，查验自有规程。取样，核验，出具文书，按律法办。空口白牙便要封店，是药监属的新规矩，还是，有人授意二位逾越章程？”
她虽语气平和，但字字犀利，两个小吏没想到她对章程如此了解，被说得有些心虚。
但想到背后的压力，矮胖子硬着头皮道，“苏娘子，你这是在质疑我们药监属？我们就是规矩，我说这药有问题，它就有问题。”
苏月华眸色一拧，片刻不退让，“民女不敢，只是官府拿人，都需要文书。敢问二位，缉拿文书何在？”
两个小吏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也闪烁起来，先前那点虚张声势的官威如同被戳破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
周遭渐渐聚拢过来一些人，他们的目光让两个小吏如芒在背，进退维谷。
“苏月华，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不见棺材不落泪。”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徐之谦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下巴微微扬起，居高临下盯住苏月华，
“你要的缉拿文书。”
他将东西扔在苏月华脚下，语气狎昵，
“苏月华，死到临头还嘴硬。你用次药害死人，罪证确凿，我劝你乖乖认罚关门，对簿公堂。”
话音刚落，他哂笑一声，“我忘了，女子对簿公堂，名节尽毁，以后你便再无脸见人了。”
“或者，你跪下求我。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他满眼恶意地看着苏月华，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惊慌失措，却只看到一片冰封的湖泊。
苏月华没理会那张所谓的缉拿文书，更连眼神都未给他一个，仿佛他只是空气中令人不快的浊物。
她对着那两个小吏，清晰地说道，“药材来源、账目票据，济世堂一应俱全，随时可供核查。若二位坚持无凭封店，那我只好即刻起草诉状，递往京兆尹衙门。”
开设药铺，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苏月华早已准备了后手，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徐之谦因这彻底被无视，恼羞成怒，“苏月华，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谁敢接你的状子。”
“哦？徐大人好大的口气。”
薛沐一袭墨色暗纹锦袍，负手虚靠在门框，神色淡漠。
他目光掠过苏月华，见她安然无恙，神色清冷依旧，眼底深处一丝轻轻荡起的波动归于平静。
薛沐缓步走进，一把儒扇把玩得行云流水，“我竟不知，药监属办事，何时需要徐大人代劳了？”
徐之谦见到薛沐，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秦国公府的私生子，还真是闲得很，哪都有你。”
薛沐这才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比不上徐大人，拖着病体也要操心别家药铺的生意。”
他走到柜台前，随手拿起一片黄芪看了看，“道地陇西黄芪，金井玉栏分明，何来虫蛀？”
薛沐看向小吏，目光微沉，“二位，是眼力不济，还是存心构陷？”
两个小吏冷汗涔涔，不敢答话。
就在这时，后堂帘子一掀，硕儿跑了出来，看到徐之谦狰狞的脸，吓得往后退。
徐之谦看到儿子，下意识缓和脸色，伸出手，“硕儿，来爹爹这，让爹爹看看，都会走路了。”
硕儿害怕地扭开头，犹豫了一下，竟小步挪到了薛沐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角。
徐之谦脸色瞬间铁青。
薛沐并未看徐之谦，只微微弯腰，对硕儿温和道，“硕儿乖，先去后面找奶娘，大坏蛋来了，我把大坏蛋赶走就陪你玩。”
硕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喃喃叫道，“爹…爹…”
闻言，徐之谦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骨血，竟扑向那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薛沐怀里，还喊他“爹爹”！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徐之谦的心窝，所有的理智烧成了灰烬。
一股混杂着屈辱暴怒的血液，猛地冲上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额上青筋暴起，似几条蠕动的蚯蚓。
先前所有的得意算计，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简直是奇耻大辱！
“小畜生，你喊谁爹？！”徐之谦再也维持不住任何风度，几步冲到近前，伸手就要去抢夺孩子，声音因愤怒而扭曲变形，
“硕儿是我的儿子，是我的种，你给我放开他。”
被薛沐一把推开。
徐之谦腿上残疾，抢硕儿时没来得及拄拐，现在被猛然一推，连踉跄都没有，直接翻仰在地。
苏月华此时也护上儿子，“硕儿跟你，跟你们徐家早就没关系了，他姓苏，苏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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