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华坐下诊脉,脉象浮乱虚涩,郁结之深,远超想象,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阻滞,似是长期服用某种不当药物所致。
李崇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忽然开口,语气似是关切地说道,“婉茹这病,反反复复,真是愁煞人也。太医们开的方子吃了总不见效。苏娘子医术精湛,不知可否在府中小住几日,细细为内子调理?李某必奉为上宾,重重酬谢。”
苏月华指尖微顿,头也未回,收起引枕和一应物件,声音清冷如常,
“李大人,夫人之疾,根在情志,非朝夕可解。民女开几副疏肝解郁、宁心安神的方子,夫人按时服用,最重要的是需静心休养,切忌再受刺激。府上若需要,民女可定期过府复诊,小住则不必了。”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李崇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阴鸷了几分。
他走到床边,看似俯身体贴地替林婉茹整理被角,却在背对着苏月华的角度里,向林婉茹投去一个极其可怕的眼神。
充满了威胁与命令。
随即,李崇直起身,脸上又挂上虚伪的温和,“既然如此,李某也不强求。那就有劳苏娘子先开方子。府中路径复杂,苏娘子开完方子,让管家送苏娘子出府。本官还有事,不作陪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似乎对苏月华又失去了兴趣,刚才那些只是错觉。
室内只剩下苏月华和形销骨立的林婉茹。
李崇一走,林婉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陷入另一种更深的恐惧。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泪水顷刻间涌出,抓住将要离开的苏月华,声音颤抖破碎,
“苏娘子……救我……我活不下去了。”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倾诉,语无伦次,说李崇如何表里不一,如何用言语和精神折磨她,操控她的一切。
在诉说中,她掀开了袖口领口,露出手腕上狰狞的淤青,和脖颈下陈旧的伤痕。
“他不是人。”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求苏月华带她走。
苏月华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心下骇然,生出了些同情,似她,还能选择和离,但有的女子可能没有能力逃走。
“你母家在哪?你写封信我带给他们,让他们来救你。”
闻言,林婉茹止住哭泣,那双沉水般的眼里,泛起了微弱的光影。
她接过苏月华递过来的笔,将要写信,又想起什么似的,重新倒了一杯茶壶,“苏娘子,招待不周,您先喝杯茶等我片刻。”
茶水色泽清亮,闻着有淡淡的桂花香气。
苏月华端起茶杯,凑近唇边,嗅到若有似无的甜腻气味。
茶里被下了迷药。
也许,迷药是李崇所下,林婉茹并不知情。苏月华想。
她不动声色放下茶盏,见林婉茹正好写完信,收起后,提起药箱,便要告辞。
林婉茹突然有些慌张,忽然间站起身,圆桌上的东西被撞得哐当乱响。
“苏大夫,您、您等等,我还有,还有不舒服。”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景物开始旋转、模糊,四肢瞬间脱力。
迷药不止在茶盏里。
“你,熏香……”她只来得及吐出断断续续三个字,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苏月华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艰难地苏醒过来。
身下是粗糙的青砖,寒意过分刺骨。
她挣扎着想坐起,却发现手脚酸软无力。苏月华用力眨眼,努力适应着昏暗的光线。
这里似乎是一处佛堂。
正前方,一尊面容悲悯的镀金佛像在长明灯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宝相庄严。
佛像前,一个穿着素白寝衣的瘦弱背影正跪在蒲团上,一下一下敲着木鱼,发出空洞而诡异的“笃、笃”声。
“林婉茹?”
苏月华捶打昏眩的脑袋,试图让自己尽快清醒一些。
“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走,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苏娘子想带我的夫人去哪?”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在空旷诡异的佛堂里回荡。
“嗒、嗒、嗒。”
苏月华艰难地转过头,只见李崇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
借着摇曳的烛光,苏月华惊恐地看到,佛堂对面的墙壁上,是另一番场景。
那里并非悬挂着常见的佛教经文或壁画,而是琳琅满目地挂满了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物事。
粗细不一的皮鞭,带着倒刺的绳索,寒光闪闪的镣铐,形状古怪的玉势……还有一些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器具。
它们像是某种战利品,整齐地陈列在佛堂墙壁上,构成一幅诡异又可怖的画面。
苏月华就躺在佛堂中央,一边是浓郁的檀香和香火气,另一边却隐隐透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和霉味。
冷汗浸透了后背。
李崇换了一身暗紫色的绸袍,脸上再无半分之前的儒雅,只剩下一种令人胆寒的残忍兴味。
他的手中,悠闲地把玩着一条细长的链子,随着他的步调闪着冰冷银光,链子的一端,是一个精巧的项圈。
李崇走到苏月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待食一只落入蛛网的蝴蝶,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快感。
“苏娘子,醒了?别担心,刚才的迷药只是让你暂时无力罢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滑腻,晃了晃手中的银链,发出冷硬的撞击声,“毕竟,接下来的游戏,需要你清醒着,才有趣。”
苏月华仓皇朝林婉茹方向爬去,“快走……”
她几乎用掉所以力气。
可是,林婉茹仿佛根本听不到苏月华的呼救。
只有敲击木鱼的声响,在佛堂里,平稳而空洞地回荡,
“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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