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某瞬间源澈一阵毛骨悚然,比冰原更冷的寒意自心底滋生,从来都镇定自若的他在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错,视线里唯余下那支不费吹灰之力就瓦解他防线的钢煅长箭。
他原本是衡量万物的标尺,然而此时此刻,在箭簇破风穿云而来的瞬间,方才惊觉更有标尺去衡量他。
箭来的雪林死寂无声,树冠之下是少见日月光华的昏黑空间,他无法捕捉对方的踪迹,甚至连敌人是什么鬼怪也一无所知。
“遇到棘手的家伙了。”
源澈摘下兜帽,以便听见世界更真实的声音,转身面对那片未知的森林,一边朝弈渊说:“带着雍和往回跑,看看还有没有救。记着千万别碰那支箭。”
雍和奄奄一息瘫倒在地,弈渊道:“你的心已经动摇了,留下来殿后也没有胜算。”
“我……”
——轰!
话音未落,沛然到足以劈山破海的灵力洪流毫无征兆自右侧爆发,扭曲糅合着浩然正气与魔气,不管是速度还是强度都以全然碾压之势射袭而来!
几乎是瞳孔中倒映出光点的同时,源澈猛扯下戒指,身周亮起无数繁密的冰蓝色符文。层层叠叠的符咒沿圈流转,形成圆柱状防御法术,将两人一兽牢牢护住。
戒指落进雪地里没了踪影,弈渊厉声道:“没有阀灵戒你会死的!”
“戴着被限制更是死路一条!”
眩目光辉顷刻将他们吞没,巨大的冲击力让源澈恍惚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和陨石抗衡。他紧咬牙关,脚下已经被踩压出深坑,蓬勃的灵力从掌心喷涌,心脏却一阵抽痛,好像有人在他的身体里**丝凉面,不过用的鸡胸肉换成了他的脏器。
啊,红油滴下来了……不对,那是嘴角溢出的鲜血。源澈头晕目眩,翻涌的作呕感令他不舒服地捂住胃部。他偏头吐出残余的混着血的唾液,收回符文,喉头骚涌着疼痛,闻声抬头。
灵力余波散去,方圆几里的树木全部拦腰折断,多米诺骨牌似的成片成片倒下,暴露出雪下难看的贫瘠的土壤。弈渊和雍和双双躺倒,生死不明。
成堆松杉树的尸体中,默然站立着赤足白衣少年。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眼眸却凶猛而愤恨,暴喝道:“把雍和还给我——你这叛徒!”
“等等!”
源澈横刀,刀刃与剑刃相撞,火星四溅,堪堪招架住封天印怒意滔天的一击,面容因用力而扭曲,咬牙道:“我背叛了什么?我跟你认识吗?!”
第二把飞剑压上刀刃,源澈不受重负地弯折单膝跪地,青筋暴起,封天印嗤笑道:“是啊!毕竟早就过去那么多年,浮华红尘让你早就将被埋葬在冰泉的我遗忘了吧!”
“用这种怨妇的语气说话也没用,比起我你更应该找丈夫拼命才对!”
“你的力气真小啊,怎么连我打起来都这么费劲了?呼吸也乱得不成样子。”封天印审视着濒临竭力的源澈,第三把飞剑悬浮于头顶,迟迟没落下,“原来是灵魂残缺不全,怪不得才两下就不行了呢——这就是你和风神联手起来炼化我的理由吗?!”
源澈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凡一张口势必懈力。他憋气蓄力,继而错刀旋身,从两剑如高山倾倒般的强压下后撤,足尖于冻土一点,身形拔起,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挥刀斩向封天印捏剑诀的手腕。
封天印不躲不闪,十根手指翻飞,一剑锁定源澈后心,二剑射向源澈侧腰,三剑直袭源澈颈动脉。来自三个完全不同方向的攻袭全部都以格毙为目的,诡谲且狠辣,源澈不得已半途收了力道,扭刀格挡身侧和身前的威胁。
就在封天印以为他要回头解决最后一剑时,源澈却不可思议地调转方向,再次欺身朝封天印劈砍而来!
想要召回长剑格挡显然来不及,封天印滑步欲逃,右肩一轻,比痛意更先传来的是冰凉感和皮肉分割的沉闷声;下一秒,他全身被染红,最后一柄长剑从源澈前胸刺出,两个人的血液顺沿着彼此的刀剑流淌,粘稠地融合。
封天印怔怔望着自己右肩,截断处鲜血狂喷,不远处订着他被箭矢贯穿并撕裂下来的整只手臂。
源澈捂住胸口剧痛,魔气贪婪地侵蚀血肉,眼前一阵一阵昏黑,只差半点他的心脏就要被整个捅穿。他捏紧滑腻的刀柄,单膝跪地,以长刀支撑起上半身,耳鸣里混杂着皮靴踩踏冻土的咯吱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源澈瞪大眼望去,勉强才看清穿着黑色袍子的人缓缓走来。那件黑袍上挂着成串的银铃铛,随着来者的每一步发出悦耳清脆的响动。
“反应很不错嘛,居然那种时刻都觉察到我的杀意了。只可惜还是顺风的我更快一步。”
黑袍人随意击退仍想挣扎的封天印,在源澈身前站定,玉指纤长,轻轻挑起他染血的下巴,上下打量源澈狼狈的模样。她有着瑰丽且风华绝代的容貌,明明跟妖冶魅惑这些词都沾不上边,却依旧摄魂夺魄,美得不可方物。
“你是那时候追杀陆寰的家伙,炼化封天印也是你干的……”血液不断从唇齿间溢出,源澈艰难开口,防止铁锈味液体倒呛进气管,“风神……不,你绝不是风神。”
“我的确不是风神,真正的风神才不会在此刻就想夺去你的性命。”
源澈感受到她掐紧了自己咽喉,长指甲嵌进皮肉,颈骨发出扭折前可怖的咯咯声,氧气在进入肺部前被尽数截断。
灵力透支、重伤失血,再加上呼吸剥夺,源澈几乎是处于脱力濒临昏厥的状态,指尖渐渐松开与澈,唐横刀哐当落地。
黑袍女冷笑一声,然而就是在这一刻,源澈猛地暴起,不知什么时候扣在掌心的法术球迎面砸去,逼迫对方不得不松手躲避;紧接着与澈出现在脚下,源澈升空而起,冰蓝色符咒从划动的指尖流淌而出。
下一秒,漫天飞雪倏然凝滞,冰晶悬浮,继而从四面八方狠狠射向玄色身影。寒芒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细微光痕,掩盖下去刀锋那一抹致命的闪烁,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挥向敌人。
“巅峰时期尚可一战,不过现在你已经是强弩之末,连刀刃破风的声音也藏不好——”
无数闪烁的星辰顷刻破碎,女人单手持弓,正面对上源澈灌注死力以命搏命的一击,朱唇勾起,隐匿暗处的另一手四指并拢,翻掌,运气拍在源澈血流不止的前胸。
与澈刀脱手,源澈口中喷出腥甜,如折翼飞鸟凌空倒摔出去,视野在天旋地转中逐渐模糊;女人再次挽弓搭箭,似要效仿胡人暮秋节射下大雁□□的传统,准星瞄着尚未落地的源澈,松手,箭出!
然而一把紧收的金属伞凭空出现,以极其精准的角度和更加强劲的力道撞上玄铁箭身,硬生生把长箭一折为二,箭镞和箭羽朝两侧无力掉下,偏离既定轨道。
几乎同一瞬间,急速坠落中的源澈被一双肌肉紧实的手臂环抱,单薄的后背抵上厚实而温暖的胸膛,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微微抬头,几近涣散的瞳孔倒映出陆寰冷峻的面容。
这家伙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没有了。
陆寰打横抱着源澈,稳稳落地,低头,目光落在源澈苍白的脸庞,屈指轻轻拭去他嘴角的鲜红,避开胸前伤口紧收手臂,极力扯出笑容。
“接住你了。”
一模一样的四个字撞入源澈耳膜。
“喂……我还没死呢,到底在煽情什么……只是突然用力过猛,有点……透支而已。”
源澈凭借记忆断断续续接上当时自己回答的后半句,抬手推了推陆寰,只是那动作微弱得不太明显,无奈道:“下班了就乖乖躺在床上,你这花瓶跑来凑什么热闹啊……”
陆寰根本顾不上黑袍女,祭起法术,按在源澈伤口处,驱逐肆虐魔气,温和地疗愈封天印那一剑的贯穿伤。
“怀天局公干,我身为执行部部长怎么能够缺席。”
陆寰让源澈靠着半截埋在土里的残余树干,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起身,眼底狂澜诡谲翻涌,像是漠北记仇的孤狼,后半句却是朝敌人说的,“你不该选他做目标,过分了。”
“顺手的事而已。”
女人一挥袖袍,祭出一面巨大旗帜,“罢了,封天印我先带走了,还会有下次见面的。”
说着她舞动大旗,连带着封天印和雍和全部收走,摇身隐入黑暗。陆寰捏紧双拳,片刻后又松开,吐出沉重的一口气。
源澈头歪在一旁,已然陷入昏厥。即使接受过临时法术治疗,过多的失血和过度透支的法力也令他身体机能极度失衡,特别是后者这种以性命做交换代价的行为,造成的损伤简直无法逆转。
陆寰跪坐在源澈身边,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将怀里这具微凉的身躯与自己更加严丝合缝地嵌合,仿佛想要传递过去更多来源于体温的暖意。
“这一次,无论是谁都不能从我面前将你带走,”陆寰埋首在源澈颈窝,“我已经长大了啊,所以请赶快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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