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川谨眉间微皱，似是想到些什么，欲开口的话在唇边绕了一圈，最终选择退让：“救命之恩，何时算报？”
他死而复生，本就是受他的恩。就连那次和江小侠初遇，也是在他的算计之中。
在他口中，温川谨知道江见晚是这个世界的变数，并且是最大的变数。
温乞丐和蔼一笑：“何来救命之恩？我们本就道路一致。温小友，难道不是吗？”
温川谨眼尾的红痕越发明目，他微微一笑，长而微翘的睫毛颤动几下，瞳孔再次染上猩红。他手中变出一把扇子，顺势打开，挡住面部却露出那双独具特色的眼，而后启唇，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吐出。
“是啊，我们目的一致。就是同行之人，秘密众多，我怕是没命同行。”
他说此话的时候，未被遮挡的双目一眨未眨地盯着那个拐角，那正是江见晚消失的地方。
那条隔绝视线的墙许多凹陷，有顽强的杂草从缝中露头。而时不时有浅绿色的衣裙在那若隐若现，生怕无人知晓那处有人在。
如此不小心，定然就是故意。她猜到了。
温川谨心中不知为何，没有一丝被抓包的懊恼，满心的都是一种愉悦。
他声中带上一丝窃喜，慢悠悠地瞥了一眼温乞丐，语速却极快，似是有什么事需赶紧去做：“不聊了，有人在等我。”
他收起扇子，快步朝那处拐角走去，独留温乞丐在原地。那抹衣角也跟着温川谨的步伐彻底消失在角落，最终温川谨也从温乞丐的视线里淡出。
“温老，许久未见。”松贞欢从温乞丐背后走出，也顺着他的目光落处看去。
不过她来得迟了，没见着温川谨。
温乞丐，如今也有了一个辈分高的称呼了。
松贞欢是如今修仙界的一流高手，辈分虽算不上最高，但也不小。
现还称面前这位乞丐为温老，也足以证明，温乞丐他本身的身份并不简单。
“你与我们商讨的那个法子，是否有用？”松贞欢略有质疑，她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不同来。
“这么久了，你还不信吗？百年前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还不足以说服你吗？”
温乞丐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松贞欢，硬是将她处变不惊的心激起千层浪。
这个眼神……过于可怕。
一种你如何想要挣脱却也挣脱不掉的绝望，被深深看透的心惊。
松贞欢行礼告退，她也实在不能多留，城中不安，需得施救为先。
*
温川谨拉住江见晚的手腕，顺势去牵制住她往前的步伐。
江见晚另一只拍了一下他的手，温川谨见状就很快松开，笑问：“江小侠，怎么也做起这种事情了？”
“你们不是挺光明正大的吗？”
温川谨没忍住笑出声，他眼中星星点眸，他回：“江小侠啊，我们怎么可能会这般不小心？不过是早就发现你在这、偷听。怪可爱的。”
说到后面温川谨声音越来越轻，直到尾音彻底消失在江见晚那不善的目光中。
“所以，百年你的死，并不是如他们所说罪大恶极？你和温乞丐到底有何渊源？”
“你没……”听见吗？
温川谨正要说话，又将后面话吞下。看来，那人并不想让这件事让江见晚知道。
“江小侠，我们谈一笔买卖怎么样？”
“什么？”江见晚皱眉，一只不懂什么是男女之别的手轻轻将她的眉抚平。
“别皱眉嘛。”温川谨在江见晚要打掉他的手之前就快速收回，谈及正事时散发出一股慵懒，“我死前说过，若是我能复活，必将那群狼心狗肺的狗东西死无葬身之地。你助我做成这事，我便和你合谋解决这魔神之息，如何？”
“那你又为什么要待在我身边？”
江见晚从来不怀疑温川谨的能力，颠倒黑白向来拿手，几句话就能哄得人不着东西，她轻抚剑上的纹路，头也不抬地反问。
温川谨叹一口气，道：“江小侠，你怎么这么不好骗？”
“不如说，你并不坦诚。做买卖讲究难道不是诚信二字吗？”
嘶吼声从江见晚背后突袭过来，她忽地抬头，和温川谨正欲解释的眼对视上。她往背后送出一道剑气，挽了一个剑花，收入剑鞘，此一番动作一气呵成，只是她的目光并没有从他的面部移开。
温川谨眼尾微扬，不明情愫从眼中闪过，这次被江见晚抓住了。她清澈的眼望着他，话中是在问何情。
“你在想些什么？”
“你的眼很纯粹，我很羡慕。”温川谨向来玩笑的神情变得低落，也带上一丝不可求的叹息。
江见晚面对这种，到底还是不擅长处理，所以转移话题就这么从口中说出。
“买卖可以做。但一切都等尘埃落定后。你的筹码请亮出。”江见晚道。
温川谨示意她看向那处破烂的衣袖，那抹被魔气侵染的皮肤恢复如初。
“我有能力将魔气祛除，魔神之息虽不能，但可借你神骨，去和它一争。只是，江小侠，此路一旦踏上，我们可是真正在一条船上了，你确定吗？”
“百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管。如今你肯帮这一城，便足以令我和你合作。”
“被天下所责，和天下所杀之人站在一起可活不了多久，江小侠你可想清楚了？”
温川谨幽暗的眼隐隐泛红，他盯着江见晚的眼，顺势看向她手中的剑，此话似乎在劝她不要靠近他。
江见晚仰头望了一眼天，轻声道：“何惧？”
“你盯上我，应该是因为神骨吧？”江见晚问。
“你可以这样认为。”
江见晚深深呼吸一口气，才低声道：“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我会死在自己手上了。”
“你说什么？”
江见晚默默摇头没有回答，正要寻人汇合，可有一熟悉的影子闯进她的视线，她往边上看去。
那条黄狗，和之前的气息不太同。
江见晚灵力附眼，再次望去，见到的便是满是魔气的污染的躯体，黄狗摇着尾巴，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它还明亮的眼一直盯着她，却在她的不远处蹲下，不往前走。
不对，它还有一道极为暴虐的嗜血气息，虽仅仅一丝，但足以能让人知晓，拥有这道气息的人会是多少强大。
若是没想错，这股气息就是苦苦寻找的魔神之息，江见晚朝温川谨看去，温川谨起伏不大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只是……
“你认得？”
温川谨挑眉，没有将真相告诉她：“都能知道你会得神骨，怎么会不知魔神之息呢？”
江见晚翘而卷的睫毛轻颤，盖住自己的眼底的思绪，她往黄狗的方向踏出一步。也就在这一瞬间，黄狗利落起身，往前方跑了几步，再次蹲下，等着江见晚。
这一现象，引得江见晚和温川谨对视一眼，而后同时抬步，跟上黄狗。
温川谨耳微动，见远处天上有魔兽往这边飞来，恰好江见晚身侧又冒出一枯手，就差分毫就要抓住江见晚的袖子，他眸光微闪，两道攻击同时落在枯手上。
温川谨见那道灵力被自己的气息缠上后，他耳尖微红，下意识望向江见晚。
“藏得辛苦吗？”
“还行。你不是早发现了？”
江见晚没注意他的变化，倒是让温川谨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不免开始失落起来。
他注视着自己双手，似乎还能感知到江见晚灵力的温和却又不失锋利，和她一样。
温川谨见她走得远了，一个闪身就继续跟在她的身侧。
*
宗音娟四人一直在忙着从废墟里面捞人，时不时捞出尸体一具，根本来不及救。
实在是累了，宗音娟剑插在地上，无力道：“死鬼差，勾魂是勾得快，没见这么勤快过！”
她没有一点形象直接坐在地上，不一会身边也陆续坐下人。
邬今杏也叹了一口气。潘献匀在这一群已经脏乱的修士中鹤立鸡群，衣裳干净，就连灰尘都没粘上一点。
“你们不施一个清洁术吗？”潘献匀问。
锤子老远的声音传来：“讲究啥？搞完又脏，还不如干完再说！”
“我怎么感觉看见熟人了？”邬今杏望着帮衬的人中有一道身影极为熟悉。
宗音娟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哟，这不是洪裴吗？”
“洪裴？”邬今杏疑惑。
一介散修，元婴修为就敢来这，莫不是送死？还在忙碌的洪裴似是察觉有视线向他看来，于是往宗音娟方向看来，他微微点头示意。
“他似乎还认得我们。”邬今杏见状开口。
还没等她们移开目光，就看见一个书生模样的找到洪裴，两个人一对视，就毫不犹豫从这里离开。
洪裴脸上一瞬间变得严肃，他死死盯着那个书生，那个架势就想将书生模样的男子打一顿。
有些不对劲。邬今杏见状看向潘献匀。
“事情感觉不简单。”潘献匀出声。
邬今杏此时也站起身，来到潘献匀身边，道：“没有会比这件事更值得忧虑的。一旦这里失守，四散的魔种就会侵袭所有凡人。最终修士也逃不了。”
此时远处的锤子擦着他们二人过来，衣袖毫不留情地往额头擦去。
潘献匀见他过来，忙勾肩过来，问：“你路过那两个人，有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什么？”锤子一时间不清楚潘献匀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宗音娟也起身，说：“就那个人。”她抬下巴示意了方向，此时那两个人还没走远。
锤子才恍然大悟，道：“好像是说什么魔种，啥的气息。”
“魔神之息？”
三道声音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特意压低音量。
“魔种？那书生瞧着修为不咋样，怎么会知道这些？”宗音娟诧异。
“洪裴应当知道不少。”邬今杏注视那背影，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焦急。
潘献匀来来回回走：“有一种很怪的感觉。不是那种相识很久的样子。”
洋溢青春的少年音响起：“怪就怪在，那个洪什么为什么会如此严肃，可想而知，他们说的必然不是我们现在知道的。因为我们知道的，大家都清楚，不会有这种反应。”
“吴老狗？”
“你这人！”吴景焕脸颊气鼓鼓的，怪萌的。
宗音娟恶手早就没忍住，直接掐了一把，装作若无其事凑到邬今杏身旁。
“那需要我去跟吗？”宗音娟朝邬今杏看去。
*
一处偏僻的拐角，洪裴总算是没忍住，将云横摔在墙上，
“云横，念及我们是兄弟，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洪裴脾性算不上好，此刻怒目显得可怖。
云横面上不变：“哥，你要这样对我吗？他会这样，你怎么不去问造成这一切的凶手！”
“魔神之息你可知道……”它多凶残。
云横直接打断：“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我在找能解决这个的人！”
“你告诉我怎么解决！魔神之息除了正神解决，还有谁有这能耐？”洪裴声音压抑不住怒气，“你说啊？这世间哪还能冒出神来？”
“那人你见过。”
此话一出，洪裴手一顿，气势顺势低下去，忙问：“何人？”
“莲泽君小徒弟，江见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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