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故人

“天子薨逝,师父他照例是要去宫中诵经的,这不是多少年来的规矩吗?元虹,你怎么不开心?”少年师兄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元虹与他并肩坐在寺庙后山的顶上。

这里能看到玉京里看不到的景色,能看到最广阔的天。

元虹声音清澈,像晚间的一缕清风:“我昨晚梦到我很小时候的事,梦到了……我娘。”

道益长了三年,性格也比之前稳重了些,他有些吃惊,说:“你娘?你记得你娘长什么样!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从小没有见过爹娘。”

元虹声音很低,像压抑着情绪:“我是个不祥的孩子。”

道益贴他很近,两个人的脸都快要凑到了一起,他牵起来元虹的手,睁大了眼睛,说:“怎么会!你不是什么不祥的孩子,师父还夸你是道观中最聪明的那个!”

元虹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出生时,就有人为我算命,说我生于凶星降临之时,对紫……对我爹娘不利,克父克母克兄长,注定孤苦一生。”

“这……”道益听到,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说,“好生歹毒的话。”

道益起身,站在了他面前,两人的手还牢牢握在一起,他说:“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这些事,所以你爹娘把你丢掉了?”

元虹点了点头。

“我生气了!”道益说,“自己儿子的命运要听外人说,而且就这么信了,我……我反正不信,我家元虹长得可有福气咧!”

元虹苦笑,他之前也不信。

直到昨天,皇帝才刚刚二十六岁,就那么突然的死了,他得到消息时冒了浑身的冷汗。

“克父克母克兄长,注定害尽身边所有亲近之人。”

他脑中无数次听到这句话响起,它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像一根根毒针扎入他的身体。

他猛地推开了道益,他说:“我不和你好了,从今往后我们做回普通师兄弟吧。”

道益摸不着头脑,说:“你又怎么了!你今天好怪啊,白天干活的时候也总是做错事,还得是师兄我在你身后给你擦屁股。”

他说话时像翘起来自己隐形的白色毛绒绒的尾巴,摇来摇去。

要放在平时,元虹定是很开心的,但如今……

父亲死于三年前,兄长死于昨天,那诅咒如蛆附骨,扯断了他最后一根摇摇欲坠的稻草。

他会害死身边所有亲近之人,他不能害死道益。

元虹不在乎宫中那些事,他从小就被寄养在出了宫的宫女家中,那位宫女曾是母亲的婢女之一,出宫后结婚生子,逐渐有了自己的小家。

养母很讨厌他,她知道元虹被皇家所不容的原因,也怕他克到自己,她不敢打他,怕留下痕迹被人发现,便只能远远的骂他,骂他丧门星,骂他晦气鬼。

后来有一天,那宫女死于一次马车的动乱,被横冲直撞的马踢到了胸口,瞬间死亡。

元虹才被带来了清洛观,收在经真道长坐下。

他很感谢经真道长愿意收下他,不然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去处。

又或者是说,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他怕与人交往,但道观之中的人都亲切友好,尤其是道益,一个年纪比他小,却喜欢让他喊师兄的少年。

而又在半年前的冬日,两人互通心意,要做陪伴彼此一生的爱人。

他以为一切都在变好,没有人因他而死,直到皇兄逝世的消息如同一击重拳打醒了他,像无形的攥着他脖子的大手几乎让他窒息。

昨晚,他在床上哭的泣不成声。

为什么要让他出生,为什么要让他拥有过美好,再让他认清现实。

元虹说:“我们断了吧,从此以后,你我各不相干。”

道益缓缓睁大了眼睛,元虹转身离开时,他试图抓住元虹的手,元虹的手指冰凉一片,他的手刚触碰到就被狠狠地甩开。

“为什么会这样……”道益说,“为什么这么突然,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道益快步跟了上去,他说:“如果我做错了事我可以改,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错在哪里了,你不要生闷气好不好,我最怕你生闷气了,我们不是说好以后对彼此没有隐瞒吗?”

两人走的很快,道益说了这一连串的话,带上了几分喘息。

元虹停了下来,看向他,夜里很黑,两人都忘记了拿灯,纸糊的灯笼被遗留在山顶,但元虹却有几分确幸。

他没让道益看到他如今的表情,他是那么痛苦,那么悲伤,他说:“因为我厌倦你了,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专情的人。”

他不会撒谎,其实认真听,就能听到他强装镇定的声音背后,他喉腔的颤抖。

但道益已经被巨大的打击影响,整个人脑袋都嗡嗡的,他没看出元虹在说假话。

他以为是真的。

“啊……原来是这样。”道益说,“原来你是这么一个人。”

元虹心都要碎了,他捂住嘴巴,忍住想呕吐的痛苦,说:“我是一个这样的人,你看清我了。”

道益没再说话,他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尊凝固的石像。

元虹逃跑了,他冲下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中,又怕有人进来,把门仔细落了锁。

他把头埋在被子里,呜咽出声。

道益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他像失了魂一样,从山顶走下来,走了整整两个时辰。

下山的路好漫长,他看到元虹房间里一片漆黑,终是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观主最近发现两个少年人不太对劲,两人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很陌生,一句话也不说,哪怕有必须要合作的事,也是就事论事,语气生硬。

他喊来了经真,问:“你那俩徒弟原来不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是怎么了?”

经真道长慈眉善目,说:“元虹因天子的事心神不宁,也是难免。”

观主是看着这俩孩子长大的,虽然不是他们师父,可该有的关心一点都没少,他听经真这么讲,心下了然,说:“那孩子怕是有了心魔,才不敢与别人亲近。”

观主来回踱步,不停地叹气说:“怎么就想不开呢,这千里之外的皇宫出的事,他都能揽在自己身上!”

经真说:“当年司星依照元虹出生时的星象作此解读,先帝与太后都很信这事,那孩子身为皇子,却寄人篱下,不知道被骂了多少句难听的话,再加上这些事一一应验,也不怪他放在心上,他阅历不深,还是个孩子。”

观主说:“也没别的好方法,只能你做师父的多多劝他。”

观主走向门外,看向皇城所在,经真安静地跟在观主的身后,观主说:“十七殿下失踪,皇帝薨逝,如今皇储之位空悬,乔太后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举动来。”

经真说:“三年前的满城大火就像发生在昨日眼前,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寂静无言。

颜韶第二天就收到了消息,说天子薨了。

他满目震惊,说:“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他坐在徐璟下方左手边,另一人坐在他对面,那人是个中年人,说:“同时我也收到了契人的消息,说今早天未亮时,又攻下一城,京中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可谓是如虎添翼。”

徐璟说:“李城主说的对,如今京中无主,上下恐慌,契人必定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李文田说:“契人势力尚未成型,京中并未派兵围剿,可见乔太后腾不出手来处理这群贼人,如今殿下既然要争大统,必定要有自己的势力,招兵买马,广纳贤才,不能急于一时。”

徐璟很沉稳,一点都没有了当时夜里的疯狂,他操着上位者的稳重,说:“京中无人知道我的踪迹,他们谁都想不到我会来乌西城。这里一直是玉国管辖松弛之地,而李城主又愿意同我共谋大局,我们在这里尽可慢慢积攒势力,拉拢周边各城,以谋最终局。”

李文田拱手说:“殿下年纪轻轻,却懂隐忍和蛰伏,不愧是颜公子看中的人。”

颜韶眼皮一跳,发现李文田正在跟他对视,后者双目炯炯有神。

颜韶:“……”

李文田是颜首辅的门下弟子,入朝为官时,因性格耿直跟人起了冲突,那人联合多人一起上书,先帝一个圣旨就将人调去了鸟不拉屎的西北角落,黄沙之中的乌西城。

他在这也没闲着,不因为被贬谪而郁郁寡欢,而是造福一方百姓,做城中的父母官,每当有旧日同僚阴阳怪气他,他都会草书一封信,写着类似于:“我在这活挺好的呀,按品级来说我还算升官了呢,那你呢,你在京中这么久一定混出了什么名堂吧”这种话。

听说给他寄信的人越来越少。

后来除了他的父母,也就只剩下颜明愿意搭理他了。

李文田出生贫寒,父母都是不识字的农民,刚入官场时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可颜明非但没有看不起他,还说他“性格朴实,心思活络,未来能堪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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