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这个首席大丫鬟被派去花园里除草了,原因就是,丧心病狂的老爷逮到了正蹲在厨房偷吃的我。上班期间,擅自离岗偷吃,罪大恶极啊罪大恶极。我也深知我的错误,一边除草,一边反思自己,是否是“仗着宠爱”而飘了呢?
回想起自己正扒拉着一碗香喷喷的鸡腿拉面,抬头就看着臭着一张脸的老爷,心虚得那个我啊,只好弱弱的问他:“老爷,吃吗?”
站着的人一脸傲娇地哼了一声,颇为中气十足的回道:“不吃!”,接着又带着一丝丝难以理解的不可理喻,抱怨道:“还叫我老爷??我不过比你大三岁!”
我有些费劲的琢磨着,他为什么这么在意一个称呼,试图向他解释道:“呃…老…咳…爷,叫了这么久一时改不过来,不过…其实,老是个尊称来着…我这是尊敬您呢~”
可他又说了:“那你这么爱慕车夫,怎么不叫他老哥??”
我一时有些明白不过来他的逻辑,如果我的智商没问题的话,那我想爱慕和尊敬大概是不同的,但我作为下人总不好打老爷的脸,于是,我只好再次委婉的向他说明:“爷,您不觉得老哥叫着挺奇怪的?车夫老哥?陈老哥?老哥…哥?”说完我自个儿抖了一下。
于是,我看见老爷那张向来白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我实在忍不住,就笑出了声,他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了我一眼,威胁道:“你不准与他走得太近!”真是霸道的资本主义啊,我心想,不过嘴上还是不忘敷衍的答道:“是的,老…呃…爷!”
回忆的最后是老爷理直气壮地捧着我亲自给他下好的面,离开了厨房,快要走到门口时,留给了我一个侧脸,带着某种难言的落寞:“你不过是仗着我的宠爱罢了。”
那天的夕阳正好打在他身上,耀眼的光芒像是搭载了泛黄的时光,缓缓而来,柔化他通身天之骄子的顽固,压弯他铮铮不屈的背脊。让人忍不住,原谅他所有的不完美。那时候,我没有想到他转身就命人通知我去除草。
仗着宠爱吗?我吗?可能吗?
我只想做个敬业的丫鬟,直到该结束的时候。
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黑夜让我恐惧得难以入眠,真希望梦始终只是梦。不然,漫山遍野的亡灵该怎么安息呢?染血的双手又该怎么洗净?
顶着一双黑眼圈,老爷夫人们终于又要带我出游啦!怎么感觉用词怪怪的??算了不管了!反正我终于可以不用加班加点洗衣服除草了。
这次是去我跟小采买念叨好久的昭武湖畔旁的西子园,据说园子里有个拉面手法极赞的厨娘。在夫人告诉我行程的时候,我还特地给她安利了一下这位厨娘,暗示她我们府上的拉面师傅该换了。可当时夫人旁边坐着的老爷只皱了皱眉,质问我:“什么时候这么爱吃面了?”
我立时哑口无言。什么叫我爱吃面了?我这说的是人家的手艺!还有明明是你爱吃好嘛!咽下腹诽,我抿了抿唇,复又恭敬道:“我以为爷是喜欢吃面的。”可老爷听了这话,却是更深的皱了眉头,干脆放下手中握着的书卷看向我,说:“我那是因为你…”
因为什么?
我正竖着耳朵洗耳恭听,可他却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戛然而止,眼角只觑到他满脸懊恼加愤恨地又低头看书去了。片刻后,才听得埋在书卷中的人清了清嗓子,又开口道:“那是因为你们这些做下人的老爱上些面食,爷我又不挑嘴,故而吃得多了些。”
听了这话,我才放心的收回了神思。一旁的夫人起身捉了我的手又向我交代了些许出游的注意事项,待到出了房门时,夫人又小声的在我身旁说了什么,似乎掺了点落寞。
我细细分辨了会儿,才听清她说的是:“你近来确实格外爱吃面,你从前不爱的…”。我心下一惊,稳了稳心神才仿着她小声回道:“谁还能从一而终呢?不过是口味变了,哪能让主子都操心起来了。”
不过是,口味变了而已。
但是,当我看见老爷捧着西子园厨娘刚下好的面哧溜得不要太欢快的时候,不由得感概到,也许他真的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从一而终的人。娶妻是,吃食是,为人更是,固执得要死,认定了就不变。一碗面条见底的时候,我看着他扑闪着水润的双眼看向我,有点想嘲笑他的前后不一,一下没忍住泄露了一丝笑意。
他也不恼,仍旧盯着我看。我被盯得头皮有些发麻。夫人这会儿去昭武湖溜达去了,屋子里只剩我俩。就在我犹豫要不要收了碗筷先撤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是她对吗?”
我垂眸不语。
他说:“我只念叨过一回,你却记了这么久。”
我答:“小人本分。”
他说:“你下的面真的很难吃”,停了停又补了句,“你煮什么都难吃,比如鸡汤。”
我挑眉答:“小人知罪。”
他说:“明知道难吃,自己不吃还硬要我吃。”
我咬牙答:“小人有罪。”
他说:“我也不爱吃面的。”
我继续答:“小人知道了。”
他说:“她被母亲赶出王府的时候最后给我下了一回面,被我打翻了。”
我沉默。
他说:“我知道是父亲对不起她,可我气她的不争。是她的拉面事业重要,还是我重要?”
我继续沉默。
他却离了座位走到我面前来,掐住了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他。我们鼻息相缠。
他说:“不过是儿时的玩笑罢了。我说我想吃奶娘下的面,你就给我煮了三年的面,现在又寻回了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忍着不安,平缓着呼吸答道:“小人本分而已。”
他貌似生气了,掐着我下巴的手更用劲了些,另一双手干脆揽过我的腰去,束缚在他的大掌之下,紧接着哼笑道:“本分?我可记得十年前你可不是爷的丫鬟啊?”
我说不出话来,其实大脑已经当机好久了,从他露出悲伤的神情说起他挚爱的人开始。他的苦肉计使得一向很好。
他也不指望我再说话,灼热的大掌又收拢了些,几乎抵着我的唇逼迫着:“你离开了五年,又用这种方式回来,装傻充愣了两年,我等了你七年,你只用我的生母来补偿我?”
他说话时唇瓣似有若无的擦着我的,我有些不自在的往后倾身,垂了眸不敢看他。可显然炸了毛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卡在腰部的大掌一下子来到了背部,一摁之下,密不可分。
我艹!!!
眼看不能再装死,打算一把推开他,可纵使我底子好,依旧力量悬殊,眼见便宜要被占尽了,只好呜呜告饶。
最终等他气消了,我方才得以喘了口气。回过神来时不由得气恼,骂道:“李勤你个属狗的!”他却不气,只傻傻乐着。我真是…没脾气了。
真不懂这人怎么装得一本正经的,他下属知道他这么傻吗?
哦,我也是他下属…
看着他那傻样,一肚子脏话忍不住又憋了回去,我有些无奈:“我收回七年前要你等我的话,你好好的过日子,这样你好我也好。”
气氛陡然变冷。我瞧见他的笑僵在了嘴角,一张脸瞬间阴沉,这才意识道方才的生气其实都不算什么罢。
我几乎摒住了呼吸,不敢接下去说话,怕一不小心又生事端。
心脏不知道胡乱敲了多久的鼓,久到似乎都能听到双重奏的时候,才看见他轻轻扔下一句低到尘埃的话,挥袖离去。
他说:“我不好,我不会好了。”
是气话。
我不好,我不会好了。
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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