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外，荒原。
谢霖从一处乱石堆中钻了出来。
他终于成功骗到江问月一次，那处岔道并不只通向乙字区，还能通往矿场外。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粗糙的表面。
灵力顺着指尖流转，在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随后隐去。
“局已成半，火种初燃。”
他的字称不上好看，但一笔一划中都藏着锋芒，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一直在隐忍着什么，不知道哪天会不会跳出来发场疯。
不消片刻，宣纸上渐渐浮现出一行墨迹，回信来了。
“万民鼎立，救世不怠。”
谢霖轻声念出了那句话，然后缓缓将宣纸折好，重新收回怀中。他抬起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远眺荒原尽头。
狂风卷着黄沙在天际翻滚，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见这片戈壁滩的尽头，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倒下，如同这荒原上的风沙，随时都可能被湮灭。
但是远处的太阳依然滚烫，他便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谢霖没有急着返回矿场，而是转身朝荒原深处走去。
他走了一段路程，黄沙漫天的荒原上，像海市蜃楼一样突兀地出现了一处低矮的砖房。
谢霖走近砖房，他像是进入了一道无形的界限，周围的风沙被隔绝在了外面。
这低矮的砖房外面竟还有个小院，里面种满了草药，生机盎然。
谢霖推门而入，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屋内，一名男子正低头专注地打磨着一把弯月形的小刀。
他听到谢霖进来，头也不抬地问：“你那边情况如何？能把上面那群人逼出来吗？”
谢霖嗯了一声，表示一切顺利。
接着，他看向那把快被磨成纸片的小刀和磨刀人：“今天来是有件事要麻烦你，再复制一张那断灵牌，不过这次我需要你做些改动……”
磨刀的男子听完谢霖的要求，放下手中的活儿，眼神带着几分打量：“你又打算坑谁？”
谢霖：“不必多问，按我说的做便是。”
对方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凑了过来：“你总得告诉我是男是女吧？”
谢霖淡淡开口：“女的。”
磨刀男子立刻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啧啧，铁树开花了，你有情况了！”
他不等谢霖做出反应，像是怕被打一样，嘿嘿一笑，往里屋逃去。
不过他刚掀开里屋的门帘，一道人影恰巧从屋内迎面走出。
那人竟是楚如景。
楚郎中依旧是一身淡雅的装束，清风拂面一般，整个人都被檀香腌入味了。
谢霖看见她，突兀地开口：“九井前日来了个女子，你认识吗？”
楚如景手上拿了个壶，淡淡答道：“她确实在我这里测过灵力。”
谢霖目光微动，继续追问：“那她的经脉，有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楚如景停下了脚步，回忆了一下：“那女子灵力波动平平无奇，为最标准的无修为脉象，毫无灵气，不见任何异常。”
谢霖从袖中掏出一把碎纸片，轻轻摊在楚如景面前：“那就奇了，她竟能打碎我的符咒。”
磨刀男子从里屋抱出一堆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往桌上一放，顺势也凑了过来。
“啧啧，不怪不怪，”他凑近瞧了瞧那一堆碎纸片，咧嘴笑道，“连你的御风符都能打碎，这女子不简单呐！我看你还是从了吧。”
谢霖闻言，眉头一皱，被江问月打中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他背后发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念头。”
楚郎中对自己的技艺极为自信，她看了看那堆碎片，沉思片刻：“只有一种特殊情况我无法探测——那就是对方体质天生特殊。”
“可这世间仅有的四种特殊体质，没一个能彻底掩饰修为波动。”
谢霖闻言，只能猜测：“江星星，或许用了一些旁门左道。”
磨刀男子没个正形，在一旁插话道：“江星星？这一听就是假名，啧，谢兄，你这进度有点慢了啊！”
谢霖翻了个白眼。
楚如景推开门走了出去，她要去浇水。
谁也没理他。
“活跃一下气氛不懂吗！”磨刀男子一屁股坐下，“你们两位大冰山快把我上火治好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谢霖只好暂时将这个问题放在一边。他并不打算与这人为敌，毕竟自己的敌人已然过于庞大，这样的“插曲”并不值得他费太多心思。
谢霖赶回矿场给江问月送腰牌时，已经是深夜了。他递过来一块黑漆漆的腰牌，月光罩在上面，被吞了个干净。
江问月接过一看，说：“你等一下。”
她转身走进屋子，正好看到小乞丐蹲在角落里洗脸，那模样像是要把自己搓成平面的。江问月笑盈盈地说道：“小乞丐，能不能借一样东西？”
小乞丐没抬头，随口答道：“什么东西？你尽管拿就是。”
江问月微微弯下腰，手指轻轻转了转他的袖子：“我想借的，是你袖子里的东西。”
小乞丐的动作僵住了，慢慢地转过头，脸上挤出了一副茫然的神情，嘴角挂着僵硬的笑容：“我袖子里？什么都没有呀，空空如也！”
他一边说着，袖子却悄悄往身后藏。
江问月看着他这副样子，带着几分促狭：“不用装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不是从一井底下偷了东西？”
小乞丐的眼神一飘，不自觉地瞥向了正坐在一旁假装闭目养神的算命先生。
江问月弯下腰，凑到他耳边，声音轻柔而：“有时候不能总听命于他人，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小乞丐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江问月顺手捏了捏小乞丐的袖子，摸到了一个圆圆的物件，像是块镜子。
她眉梢一挑，语气轻飘飘的：“自打进了这矿场，我连个照面的镜子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呢。不如把你袖子里的那块宝贝借我瞧瞧？”
小乞丐一听，脸色立刻变了，故作镇定：“什么镜子啊？你别开玩笑，我袖子里啥都没有！”
他努力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心里却慌得像猫爪子在抓挠。
江问月凑到小乞丐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再不把那东西借我瞧瞧，你的‘秘密’恐怕要捂不住了。”
小乞丐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江问月轻轻一笑：“挺早的，从最开始你就露地差不多了。”
小乞丐顿时像被雷劈了似的，想破脑袋也没想通自己究竟在哪儿露了破绽。但眼下已是没法子了，只能不情不愿地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块圆形的镜子，满脸肉疼。
那面镜子被手帕包住，上面布满了绿色的锈迹，镜面模糊不清。江问月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努力想要看清自己的样子，结果只看到一片模糊。
“别盯着它看超过十秒，”小乞丐在旁边小声提醒。
江问月轻声笑了笑，回了句“谢谢”，然后转身，带着镜子走出了房门。
她走到谢霖面前，把手帕摊开：“麻烦你盯着这东西看十秒。”
谢霖看了看躺在手帕中的镜子，瞥了她一眼：“你的那些室友胆子不小。”
尽管嘴上这么说，他还是照做了。十秒钟一过，他若无其事地正视江问月：“这样算验货合格了吧？”
江问月满意地点点头，顺手把镜子收回，同时将谢霖的腰牌递还给他。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哦，对了，今天我别着你这腰牌，把七井的阵法踢烂了。管事的应该找不到你头上吧？”
“你为何不早说！”谢霖有些上火。
江问月摊了摊手，耸肩说道：“你也不早点过来啊。”
谢霖无言以对，丢下一句“明天你会被调到库房”，便匆匆离开了。
次日，江问月如愿收到调往丙字区的文书。
她随小厮一同前行，手中紧握着管事批下的文书，顺利进入了丙字区。
丙字区四周高墙环绕，墙上刻着几道看似简单的符文，跟古矿道里的比起来简直是随手涂鸦。江问月在外头还以为这高墙是防闲杂人等闯入的，结果一脚踏进来，才发觉这墙分明是用来保护其他三个区的。
这里的灵力波动强得像是迎面扇来的耳光，比九井那个葬送在她两脚下的破阵还要强上数倍不止。
江问月心底微动，暗想：“果然是来对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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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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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那位卧底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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