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翎对那天晚上最深刻的记忆就是一片火海。这里到底是人间?还是什么阿鼻地狱?
村子里的人大都不信佛,谢九翎隔壁的邻居婶婶却是信的很,有人惹了她,她最喜欢说的就是,“你个孙子,你是要下阿鼻地狱的!”年仅9岁的谢九翎第一次无意间听到时,他抬起头,好奇地问婶婶,“什么是阿鼻地狱?”
婶婶瞧他问的可爱的紧,揪揪他的小鼻子,“那是坏人要去的地方,我们的小九翎是要去天上好去处的。”婶婶一笑,脸上便显出了两个深深的小酒窝。“乖,和狗子他们玩去吧!”
于是,狗子他们向他招手,吆喝着去山林里掏鸟蛋,挖竹笋。他飞快地跑向他们,转眼就将什么阿鼻地狱忘在了脑后。
所以他是坏人吗?谢九翎想。
他垂着头,月光像陈婶脸上在阳光下闪着的泪光,浇着他浑身冰冷透顶。
他想他的阿爷他的阿奶,他想报仇,他想把那什么狗皇帝从皇位上拉下来,用刀子狠狠地刺那狗皇帝,用剑割下狗皇帝的脑袋,他要将般伤痛和痛苦还以那高坐在华丽辉煌大殿上的垂垂老矣的帝王。对了,还有那些官兵,那些犯下罪孽的人,助纣为孽的人,都将被还以千百万倍的痛苦。
可是,现在的他,伤残而年幼,什么都不会,什么也都没有,如何去报仇?他眼睛猩红,坐在黑暗里中的他,哪里像什么仙?活生生一恶鬼。
留在外面营帐的只有两个官兵。“老黑,我睡了,你注意点看着火!”说着说话的官人打着哈欠走了进去。
山野里的风冰冷凛冽。残堆里的火种缥缥缈缈。被称作老黑的人笑容满面地应了声好,转头便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了一声脏话。他看着笼子中的谢九翎,“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砸瞎掉!”,接着对着谢九翎的腿部往里面丢了一颗石头。石头正中伤口,谢九翎发出一声痛哼。
丢完石头,老黑往地上堆了几个包裹,把自己围住,眼皮迷迷糊糊地开始耷拉下来。
火光明明灭灭。燃烧着的木柴发出吡吡剥剥的脆响。
老黑感到一种热烈地灼热滚烫在身上,他似乎变成了一只羊,被刮了皮放在火堆上烤,一股糊糊的肉香在他鼻尖上绕。他睁开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火堆里的火变成了大火,一路烧到笼子里,周围都是火。
火浪烧灼,火烧到了他的腿部,他闻到的肉香,正是自己被烧着的腿,幸亏他醒来的早,他看着自己的腿,喘息地发出痛哼声。他连忙起来,呆滞地看着不远处的笼子,连簇火浪将笼子包围,里面的人的身影在火里模模糊糊地露着。
营帐偏远,还没有被火海笼罩。老黑拖着伤腿,捡起地上被烧着的包裹一角,往营帐旁边丢,一连在那上面丢了三四个。他连忙不回头的跑了。很快,不见了身影。
大火滚烫凶狠吞吃着人的血肉,营帐中发出高低不同的凄厉的惨叫声。
笼子里谢九翎昏昏沉沉,腿部的伤口发炎,发着高烧陷入了昏迷。老人看着眼前大火,并没有丝毫害怕,只发出一声苦笑,坐到了谢九翎旁边,高声唱起了年轻时候在林间砍柴时爱唱的山歌。
大火烧燎血肉之躯,骨肉分离燃烧殆尽。若在死亡里超脱,是不是也算一种了结?
“我们家的小阿翎是最听话的小孩子了,来,让阿奶香一个。”温热的皮肤相互触碰,阿奶粗粝的双手搓揉着阿翎的小脸蛋。
小阿翎被高高举起又轻柔放下,像在荡秋千一般。常年作活的阿奶双手十分有力。阿爷就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呵呵地笑。
他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左右各牵着阿爷阿奶的双手,小阿翎开开心心地笑着。他们一直走,走了很久很久,小阿翎的双手不知何时被阿爷阿奶同时放了下来,他们走到他的面前,温柔地对他笑。
“阿翎,这是最后一段路了。”阿奶揉揉他的脑袋。
慢慢地,阿爷阿奶的身体开始消散,一点一点残缺破碎。他试图攥住那么一点,当张开手时,什么都没有。
大火中,被火焰吞噬的人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声。
伤极痛极带着莫大的悲苦的仙人血脉在火中新生。这是成为神仙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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