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远清了半个时辰的水沟,回来的时候林乔已经做好了饭,小白菜蚬子汤,白面饼抹草莓酱。这一顿饭颜色鲜亮,有饼有汤,浑身都暖洋洋的。
外边下雨,出不去屋,陆明远看了会儿书便来了困意,回炕上歇着了。林乔搬了凳子,坐在外屋,一边绣着荷包,一边盯着漏雨的地方用盆接水,水满了,再提出去倒了。
锅里温着午饭,陆明远过了午时才醒,两人正吃着饭,便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喊。
“明远!明远在家吗?”
这大雨天的,哪有不在家的。陆明远放下碗筷,开了门,“杨三哥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进来坐啊。”
来人是里正的孙子,行三,小名叫三郎。。
杨三郎也不进屋,站在门口说,“不进去了,还得再跑几家呢。村东头那边河沟积水了,怕淹了地,爷爷让我挨家挨户地通知一声,家里有成年壮丁的都派一个过去。乡里乡村的,也别管有没有自家的地,能帮就帮。”
“行,我吃完饭就过去。”陆明远应道。
“还没吃饭呐。”杨三郎问。
“家里屋顶被风掀了一块,漏雨了,半宿没睡,上午补了一觉,才起呢。”
杨三郎站在门口朝屋里房顶瞅了瞅,果然好大一个口子呢。那口子已经比昨晚刚掀开时大了一倍,屋里地上锅碗瓢盆都用上了,地上还溅了不少水。陆明远家遭了这种事,村东头又没他家地,还真不好意思开口让人去了。
“等天晴了,让我爷爷给你找几个人过来帮忙,修修这房子。”杨三郎说。
“那好啊,先谢过杨三哥了。”陆明远说。
“那你快回屋吃饭,我先走了。”杨三郎出门去了下家。
林乔瘪了瘪嘴,心里不怎么高兴。杨三郎说话办事太气人了。里正找人过来,他们家就能不给工钱吗,和他们自己找人修有什么区别,同样拿钱,不能自己挑人,还得承里正一份情,算什么事啊。
陆明远拍拍林乔,“别气,等你夫君考了秀才,里正便不好这般随意使唤人了。村东头多是陆家人的地,大伯公他们家那边也有好几亩,咱们和李老太分家断亲,但还是陆家族里的人,没从族里分开,想是因为这个,里正才叫我去的。”
林乔点点头,大家族是有大家族的好处,但也确实事多。
陆明远吃了饭才去,地里的人已经干了好一会儿。
“啧,再晚一会儿,活儿都干完了。”有人不满。
“快干活儿,地都要淹了,还有闲心唠嗑。”里正过来斥责,“人明远家这边又没有地,过来帮你干活儿,还嫌上了。人自己家屋子漏雨了都没来得急收拾呢,快闭嘴吧。”
听到陆明远家房子都漏了,比自己家惨多了,一时心里平衡了,瞧着晚来的陆明远也没那么烦了,还带了几分同情。
“明远,到这边来。”陆明新大老远地冲他招手,让他去那边。大伯公家老老少少都在那边。
陆明远扛着锹过去了。他几乎把这片地穿了大半,也没瞧见李老太家派人过来。除去原主那个在县里准备考举人的大堂哥,陆家还有原主的大伯和三堂弟陆明修,是成年的男丁,这边有李老太的地,这都不过来?
“之前不卖了三亩给你三叔在镇上买房子吗,前些日子,又卖了一亩给陆明修定亲和成婚用,剩下的银子估摸也都送县里给陆明承了。”陆明新小声说给陆明远听,“这边已经没有她家的地了。”
“没地就不来了吗?里正也不派人去找?”陆明远问。
陆明新鼻子里一声哼笑,和陆明远嘀咕道,“咱们这里正精明着呢。哪敢让未来举人的家人冒着大雨下地。”
杨家在村里不算大族,只几户亲戚,但是他们这里正愣是在村里站住了脚,确实有个七面玲珑的心。
天黑透了陆明远才从地里回来,林乔倚在门口等了半下午,见了人才算放心,帮着陆明远把蓑衣脱了,灌了碗姜汤,催着人洗澡。
外边下雨,水井没盖,灌了雨水,家里只一缸水,雨一直不停,这水可金贵着,说是洗澡,也只是烧了一盆热水擦擦身子。
晚饭是蒸得宣软的馒头和煎得金黄的干鱼,咸鲜香脆。
晚饭后,刷了牙,嘴里依旧带着咸腥,林乔嫌弃,不让陆明远亲他,陆明远一气,开了罐前天做的草莓罐头。虽然放的时间有点儿短,但味道已经不错了,一开罐,屋里都是浓郁的草莓味,甜香诱人。
陆明远和林乔一人一碗,见林乔吃得杏仁眼弯成了新月,得意道,“为夫的手艺不错吧。”
林乔抬头,笑眯眯地看他,“嗯,夫……唔!”话未说完就被陆明远在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口。
陆明远抹了抹小夫郎红润的唇角,“这下让亲了?”
林乔冲着陆明远轻哼了声,盯着陆明远沉默半天,眉眼忽然微微上扬,眼里染上戏谑的笑意,“人都是你的,想亲就亲呗。”一副看你能拿我怎样的神情。
林乔这是仗着他晚上要接雨水,不能动他,**裸地气人呢。
陆明远轻弹了下小夫郎的脑壳,“坏蛋,有让你求饶的时候。”
后半夜,雨势渐小,水滴得慢了,陆明远收拾好厨房,回了里屋,摸到炕上。
林乔睡得迷迷糊糊,身边有了人,习惯地滚到陆明远怀里,嘟囔道,“怎么这么凉。”半梦半醒间,又想起自家房子漏了,陆明远接雨水呢。
林乔倏地醒了,就要起来,“天亮了?”
陆明远笑着将他按回被子里,“还早呢,再睡会儿,雨停了,暂时不用接水了。”
林乔一听,没了刚刚的劲头儿,往陆明远怀里窝了窝,嘟囔着,“你也快睡。”
陆明远亲了亲他眉间的孕痣,应了声,温香软玉在怀,一夜好眠。
第二日,林乔先起了,给陆明远掖了掖被角儿,蹑手蹑脚地去了外屋厨房。把地上接满水的盆和桶倒了,重新摆上,再去地里挖了两把菠菜,到溪边洗了。
经过一场大雨,小溪水涨满,成了小河,水底旧的泥沙被冲走,换了崭新的砂石,焕然一新,澄澈喜人。天气晴朗,林乔打算一会儿做完了饭,就把这几天换下来的衣物,还有赶海回来没来得及拆洗的行礼被褥都拿出来洗洗。
早饭是煎馒头片和菠菜鸡蛋汤。林乔吃了一点儿,把陆明远那份温在锅里,收拾了堆在外屋的衣服去溪边洗。
快晌午的时候,村里打谷场“咚咚”响起敲锣声。这是村里有急事,召人去打谷场议事。
陆明远连着两夜没睡好,被锣声震得脑壳疼,心里正烦躁,恨不得把敲锣的人捏碎,林乔便从外边进来了,温声软语,“夫君继续睡,我去打谷场看看,早饭在锅里,饿了就起来吃。”
陆明远顿时没了火气,捏着小夫郎的手嘱咐道,“下完雨路滑,小心点儿,别往河边去。要是有人嘴贱,就加倍地骂回去,不用客气。打架的话,别动手,回来找我。”
“嗯,知道了。”林乔笑着应道,陆明远这是睡迷糊了,就去个集会,怎么就扯到打架上了。不过这番要给他做倚仗靠山的话,还挺贴心的,嗯,让他底气翻倍。
他们家住的偏,离打谷场远,林乔到的时候打谷场上已经挤满了人。林乔眼尖地瞥到两个初春时候在他家后山挖荠菜还跟他起争执的妇人和夫郎,那夫郎瞪了他一眼,林乔下巴一扬,像只高傲的猫,扭头转去另一边,再不理那夫郎。想从他手里抢人,做梦!
打谷场前边的高台上,敲锣的是昨日去他家找陆明远干活儿的杨三郎,杨三郎旁边是个瘦高、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他们分家那日见过一次,是村里的里正,里正正在跟村民讲这次集会的目的。
海上起了台风,隔壁临海村遭了难,海水灌到岸上,冲毁了大半个村子,已经知道的就丢了百余口的人。台风过去,县里下了令,召集全县各地的人去救急。也不让大家白干,做的工算在今年徭役里,还有昨日村东头挖水沟,他今天也和县里来的官差申请了,看能不能一起算在徭役里。
林乔看着台上瘦高的里正,心里更不平了。说好的帮忙,这就成徭役了。事是好事,但既然要把挖水沟算在徭役里,为什么还要去他家叫人!他们家交了二两免徭役的银子,那日交赋税的时候,里正可就站在收赋税的官差身边!
还有,临海村遭了难,他得赶紧回去问问陆明远,白露家住在哪一片,在没在遭难的区域。
他回去的时候,陆明远已经起了,正在院子里洗漱。
“正想着洗了脸就去村里找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陆明远笑着问,见林乔脸色有些不好,立马沉了脸,“谁欺负你了。”
林乔摇摇头,“不是咱们家的事。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都中午了,等你回来一起吃。”陆明远跟回屋里,“不是咱们家的事,那是村里的事?”
林乔洗了手,一边往桌上端饭菜,一边和陆明远说了临海村和徭役的事。
薄野县虽然临海,但地势原因,很少有台风登陆,十几年遇不上一回,所以靠海的渔民都习惯住在海边。临海村也是这样,家里过得好的,一般都会在海边起房子,方便赶海。
白露父母留下的海滩被他大伯占去了,除了去无名岛,只偶尔去稍远的海域打鱼,并不经常赶海,一般都在山上采山货,就租的村里靠山的老屋。老屋离海远,价格便宜,靠山近,上山还方便,也没在这次遭难的区域。
林乔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等把屋顶修好了,咱们过去看看。”陆明远说。
出徭役要自备衣物干粮,若是去的地方远了,还要自己解决路费和住宿。临海村离得近,有出徭役的机会,附近村子里的人一般都不会放过。他们家的屋顶和院墙,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人来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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