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柯被盯得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陈舟笑了,于柯心底更发毛,拉着小屁孩一步迈着一步又走远。
陈舟借着月色擦了下刀。
玄色的刀背上还有未散的黑气。
不多时,一大一小两个人又走到了他面前。
他抬头,赶在于柯出声前开口:“巧。”
于柯:......
-
当于柯第三次和陈舟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麦田一望无际。
干枯得只剩树杈的那颗大树,依旧在陈舟背后杵着。
连陈舟脸上戏谑的表情都没变过。
鬼打墙,于柯莫名想起了这三个字。
陈舟说完一句就没了言语,低头擦刀,嘶嘶声和风声混杂,异样尖锐。
于柯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她捏了捏小孩冷冰冰的手,很怪,明明已经穿上自己羽绒服了,手还是冷。
“小孩,你知道这啥情况不。”
毕竟小屁孩家在这,肯定比她一个外人清楚。
问出去才觉得没必要,小屁孩也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
小孩把头埋了埋,摇头呜咽几声。
于柯依稀听见了风里一声冷哼。
她转头,没有略掉陈舟眼里的一丝嘲弄。
一直走不出去也不是个事。
于柯走到他面前:“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陈舟收刀,起身往于柯身上甩了一个东西。
于柯下意识退后,别是甩个炸药。
是张纸,蛮粗糙,挨到于柯衣服的一瞬间化为飞灰。
天寒地冻的空气好似和于柯有了一层阻隔,比穿着羽绒服还要温暖几分。
难怪大反派冬天穿这么潇洒,有挂。
陈舟见着于柯不打颤了,起身,居高临下:“怕就别瞎逛,被鬼坑了都不知道。”
抽刀,直接放在小屁孩头上。
小屁孩抬头,桃仁一样的眼珠子没有光,黑漆漆的。
她眨了眨眼睛,扯着于柯的裤腿,呜呜叫了两声。
突然的变故,于柯也吓了一跳:“有话好好说,别拿刀。”
刚刚隔得远,这个时候近距离看反派的贴身佩刀。
肃杀,坚硬。风吹过都得带着一身口子离开。
更何况小屁孩这营养不良的小身板。
陈舟随手打了个符纸,亮堂了不少。
陈舟冷着脸:“你自己看,你手上牵的东西,是活人吗?”
于柯和小屁孩互相看了一眼。
小屁孩苍白的脸底下透露出难以掩盖的乌青,伶仃的手像骨头架子一样垂在羽绒服底下。
从脸开始一路尽是脏污,布满灰尘,血液,伤口。
陈舟的符照明力度比一般手电筒都好点,不是那种射光,是自然而然的一团光线。
很神奇,能把细节打量清楚,又不至于刺眼。
没了黑暗,小屁孩蜷缩的脚也无所适从暴露在光芒下,光明对她像是一场无声的审判。
血液从她身上一直蜿蜒。
于柯汗毛竖立。
这小屁孩没有影子。
于柯倒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
小屁孩委屈地呜咽几声,像幼兽的哀嚎。
于柯心软了。
哪有鬼混得这么惨的,这是个可怜鬼。
小屁孩看出了于柯的心软,顾不得刚刚的委屈,几个小碎步蹭上来。
手臂一张,抱住了于柯的腿。
蹭了蹭。
于柯摸了摸小屁孩的鬼脑壳,又冰又硬,像一块石头。
“我觉得小屁孩是好鬼,她又不吃我。”
不像一开始那个张牙舞爪的坏鬼。
陈舟无感情地补充:“确实没吃你,但给你耍的团团转。”
小屁孩抱着于柯的手更紧了。
陈舟收刀,换个方向,用刀把敲了敲小屁孩的头:
“少装可怜,带我们出去。”
小屁孩摇头。
陈舟摸刀。
心比石头硬。
小孩嗯嗯啊啊叫了一通,于柯一句也没听懂。
她疑惑地看向陈舟。
陈舟面无表情:“别看我,我也听不懂。”
摸刀的手始终没松开。
小屁孩哇的一声哭出来,解开了禁制。
于柯倒吸一口冷气。
黑夜褪去,却见不着太阳。
太阳被死死压在山的背脊骨底下,只有火烧云层层叠叠,透出不正常的血色。
整齐的麦苗地东倒西歪,泥巴烂路杂草丛生。
没有黑夜沉沉的雾,眼前的一切都是清晰的,明朗的。
真实的。
瓦片房像数个棺材,错落布在大地这块斑驳的裹尸布上。
暗色的气交错着汇聚在远方一个点。
于柯搓了搓眼。
陈舟瞥了一眼:“你怎么了。”
于柯指了指自己:“我怀疑老天爷给我开了挂。”
陈舟侧耳。
于柯小声说:“你们搞玄学的是不是有什么阴阳眼观气这一说。”
“我现在就能看到,太神奇了,比如说你身上全是黑气。”
“不对,”于柯迎着陈舟冰碴子一样的眼神,仔仔细细打量,“说不出来,你身上不是纯黑,紫黑紫黑的,看来你有一颗五彩斑斓的黑心。”
不愧是黑心大反派哇。
陈舟额头青筋跳了跳:“你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
于柯求饶:“我错了,我嘴无遮拦,别杀我。”
陈舟:......
原来人无语到极点会笑出来。
他点了点于柯身上快消散的生气:“没兴趣和将死之人计较。”
“按道理你昨晚就该死的。”
他也不应该活到现在。
陈舟沉默了一会儿,嗤笑一声:“想这些做什么,天不容我们,多几天活路也不过只是折磨。”
就如同现在一样,这个地方的气过于压抑。
压抑到能给一个正常人的灵魂给撕裂开。
陈舟看了眼扒着于柯裤腿的小屁孩,小耗子一样把自己裹成一坨球体。
他用刀背点了点不情不愿的小鬼,抬下巴:“走吧,带路。”
于柯扯住他的衣摆,给出建议:“真去吗?反派死于好奇,咱俩没这个运气还是别乱跑了。”
他俩一个炮灰一个反派,带着个可怜鬼,属实不是能到处乱逛的阵容。
陈舟不动神色移开自己的衣服。
他站上山岗,注视远处黑气弥漫的一处:“必须去。”
小屁孩也猛点鬼脑壳,又嗯嗯啊啊了一通。
陈舟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堆纸,挑了一下,拍了几张在于柯身上。
“一会儿如果有危险,我拖着,你直接跑,让小鬼带着你出去。”
“然后在外面给自己物色个坟,要死死外面。”
这个地方死去的人,会沾上怨念,不得往生。像面前的小鬼一样,明明是澄澈的气,却化为厉鬼,再也找不到轮回的道路。
于柯没说错,这是个可怜鬼,可怜的厉鬼。
于柯沉默,她就那么难逃一死吗。
-
越过重重黄土和稀落的枯草。
小屁孩领着于柯和陈舟到了一扇门。
然后往后拉着于柯往后退了退,像是时刻准备拉着于柯逃跑。
于柯能看见汹涌的黑气在这里弥漫,一整个屋子都关不下似的。
陈舟摸刀,蹬开了门。
四合的屋型,正对着门的是堂屋,两个柱子,一个牌匾。
四四方方,有棱有角。
两边各是偏房,荒着,门口就密布荆棘,只有堂屋稍微亮堂点。
里面坐个女人,偏瘦,头发枯草似的,眼窝凹陷。
这一次,于柯看到了她身上的气,黑,不见底的黑。
女人哼着不知名曲调,慢悠悠敲着桌子,为自己打节拍。
这幅画面太诡异了,荒无人烟的村落,棺材板一样的屋子,哼歌的女人。
女人听到门板的开合的吱呀声,“咿呀”了一声,钻进桌子底下。
没几秒又探出个头,咿咿呀呀地笑,苍老枯瘦的面上没来由生出几分不该存在的纯真感。
于柯“嘶”了一声,只感觉身上密密麻麻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厉鬼。”陈舟往前一步,刀刃出鞘。
平白起了一阵穿堂风,呼啸着穿过他们二人一鬼,直抵最中央的厉鬼。
然后化为平静。
化为一片死寂的静。
无风,无声。
厉鬼停止了笑声,低着头耸动了几下,才抬起脸。
同样有很多的伤口,一道巨大的刀疤横亘在干涸土地一般的面上。
于柯犹疑:“这么凶的恶鬼也能被砍一刀吗?”
很深的刀砍疤,把女鬼的脸皮撕裂成两半,于柯看着都幻痛。
陈舟没有回答。
皮肉上的伤口自然是生前所留。
这种道行的厉鬼,完全可以不依附于生前皮肉而行走世间,前生只是枷锁。
于柯在这种诡异中无所适从,腿间一直抱着的力道松了。
小鬼拖着和自己身形比起来算是庞大的羽绒服,狗狗祟祟往前蹭。
在死一般的空气里,慢慢靠近女鬼。
于柯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鬼不会是小屁孩她妈妈吧。
她的想法很快被证伪,小屁孩一靠近厉鬼,就把手往人家腿上一放。
抱住厉鬼的腿。
然后被一脚蹬开。
女鬼皱眉,扬起桌上的尖刀,给了小屁孩一刀,
小屁孩嗷呜一声惨叫,从天空坠落而下,宽大的羽绒服爆开,洋洋洒洒的鹅毛飘落。
像下了一场无声的雪。
小屁孩的身形,说不出和雪花,谁更渺小。
于柯连忙朝着落点跑去,接住,轻飘飘没有重量。
见小屁孩还能睁着一双黑得空洞的眼睛,于柯放下心来,说教道:“出门在外别乱抱大腿啊,你看这看着像是能抱的吗?下次看见这种满身黑气的离远点,听到没。”
于柯车轱辘话说完,侧头对上大反派似笑非笑的眼。
陈舟慢悠悠重复:“离满身黑气的远点?”
于柯缩了缩脖子,连拉带拽把小屁孩往自己背后移,自己也悄悄蹦跶到大反派背后。
这种场合还是交给玄门天才大反派吧。
刚安顿好的小屁孩又不老实乱动起来。
于柯有点年轻人第一次带孩子的崩溃之感。
她低头教育:“你别窜过去啊,一会儿她再给你来一刀你就死了。”
于柯看着堂屋正中那个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女人,蹲下身比了个手刀对着自己脖子舞了舞。
企图威胁到不知好歹的小屁孩:“看见了吗,就这样,死得透透的。”
小屁孩很急,伸出干柴一节的手比划,边比划边扑腾出一堆鹅毛。
于柯也有点心疼,心疼原主的钱,这牌子羽绒服贵,得一千多呢。
小屁孩啊了,几句,嗓音带着点小声的嗡鸣。
“哎,你要实在说不了话你就画点图呢,我真的听不懂啊。”
于柯凑过耳朵,顿住,她这次听懂了。
小屁孩细弱的声音在空气里飘,费劲地从嗓子里挤出声音。
她说:“妈——妈——”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