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叫他？
花不落猛地睁眼，竟发现自己此刻的姿势分外妖娆——
侧卧于榻，右手支头，左手轻捻瓷玉杯，后有佳人轻揉肩。
轻纱拢身，胸襟半敞。
屏风后不断传来靡靡之音，屋子内飘荡着酒香和胭脂粉味。
揉捏肩部的手都快摸到他锁骨了！
花不落顿感不适，腰身一挺，坐了起来，将其他人吓了一跳。
琴声骤断，惶恐不安的少女连忙步出屏风，跪于榻前，柔声问：“姐姐？”
花不落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好不容易才压下突然翻涌上脑海的记忆，这才朝一帮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全部出去。
他拾起散落在榻上的外衣，披在了身上，慢慢整理思绪。
与娘娘交换身体后，她首先去寻了十偶，打了一架，帮忙夺回了浮世镜。
战斗场面不算血腥，只是娘娘施展的术法较为罕见，竟能驱使逗留于此地的孤魂野鬼。
这帮无形之物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十偶用作防御和攻击的白线，轻而易举地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但，在胜利之后，他们却并未重归地底，而是……
花不落眸光微闪，被屋外突然传来的响声打断了思绪。
不知是谁在门外噼里哐当一通乱砸，无视一帮人等的哭泣和求饶，一路直达此屋门口，然后抬脚一踹！
门没踹开，腿却近乎要报废。
宁斓仿佛踢到了一块硬石板之上，疼得面部一阵扭曲。
而伸手堵门的花不落对外面的咒骂声充耳不闻，正与一屋子的鬼面面相觑。
在天眼的作用下，他们通通显现出了身形。
“姐姐。”为首的少女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
就是那张惨白的脸，看得人心底发慌。
花不落顶着一张娘娘的脸，故作镇静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歪了歪头，慢腾腾地回答道：“杳杳。”
“你姐姐是谁？”
“渺渺。”
花不落：“？”
原来之前那两声不是在叫他？
“你就别逗她玩了。”娘娘忽然于他脑海中说话，“快问问她，渺渺现在在哪。”
花不落照办，可还没等杳杳说出个完整的地名，他突然感到掌心一阵灼热。
好啊，原来是外面那家伙见踹门不开，竟打算放火烧屋！
他岂会由着对方胡来，直接拎了一壶酒，一拉屋门，往正在滚火球的宁斓脸上泼去。
火球瞬间在其怀里炸开，若不是宁斓有魔气护体，脸上肯定要被燎出一大群的水疱来。
“啊——”
伴随着一声痛呼，围观的群众一哄而散，生怕被瑶城少主的怒火波及。
场地留给了还拎着作案凶器的花不落，只见他双手抱胸，懒散地往门框上一靠，一扯嘴角，丝毫不惧眼前来找麻烦的瑶城少主。
毕竟，在魔域，最看中两个东西，一是实力，二是气势，至于身份背景，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
宁斓的修为在他之下，他当然不怕。
许是察觉到这一点，对方在遭了罪受后，也没有立即对他展开攻击，而是强压着怒火问道：“美人在此，可是来寻欢作乐？”
这就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了。
只要花不落承认，宁斓便可赔礼道歉一句，然后进屋搜人。
但可惜，屋内空空如也，如果不算上那些跟在花不落身后的鬼魂的话。
宁斓搜寻无果，面色阴沉地掀开了窗，视线在街上来回巡视，突然，一位行色匆匆的老妪撞入了他的视野。
他顿时大喝一声：“抓住她！”
如影的魔兵从阴暗之地倾巢而出，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老妪，打断了她的腿，将其拖至了宁斓的面前。
房屋被临时征用，无关人等尽数被驱逐，自然也包括花不落，只不过，在被赶出去之前，他偷偷捏了一张人形符纸，扔在了椅子腿后。
待关好门窗，布置好隔音屏障，审讯才刚刚开始。
宁斓坐在软榻之上，盛气凌人，不待老妪哆哆嗦嗦地跪下，竟就抬手撕下了对方的整张脸皮！
鲜血四溅，染红地面。
立于一旁的魔兵早就习以为常。
老妪瞬间倒地，张手捂脸，惨叫连连。
“你若是肯将善面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可正被疼痛折磨的老妪哪还说得出话，只觉得脸上如被万蚁咬噬。
而宁斓却指使魔兵移开了她掩面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堆血肉的变化。
不过半刻，新的皮肤就生长了出来，竟如少女般光滑可鉴。
可却少了一样东西——眉间朱砂。
少主眼角抽动，险些再度扒了老妪的皮。
可其脸上戴着的东西，不过是善面的赝品。
要来何用？
宁斓面露狰狞，狠狠将手中还拎着的脸皮砸在了老妪身上。
“都给我滚！”
火球四散，几乎将整座屋子烧成焦炭。
人形符纸见状，反倒自觉迎上了火光，将自己毁尸灭迹。
温度剧升的屋内，最终只留下一位顶着张少女脸的老妪还战战兢兢地跪趴在宁斓面前。
罕见地，对方没有再继续发脾气。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俯身拽过老妪的衣领，急切地问：“渺渺呢，渺渺呢！你把她藏哪去了！”
而另一边，按照娘娘的指示溜出瑶城的花不落也问了类似的问题。
杳杳泣不成声：“姐姐……姐姐被卖到了军队里！”
边境地带常年打仗，粮食稀缺，女人更稀缺。
但买来的、抢来的女人不一样。
将领们专门给她们建了一座城，叫“窑子”。
窑子城不大，却是个人魔混杂的地方。
此地房屋高不过六尺，巷道仅容一人通行，姑娘们的性命甚至比一个铜板还要廉价。
花不落站在高处遥望，那座窑子城仅有他指甲盖大小，被罩在灰蒙蒙的雾下。
而他要找的渺渺，大概率就在那地方。
“所以，善面其实是在渺渺身上？”花不落问。
“就目前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娘娘无奈地叹息一声，“倒白费我去歌坊一趟，还以为善面在她母亲身上。”
花不落想起那位被掀了脸皮的老妪，心有余悸地问：“那瑶城少主为什么会寻来？”
娘娘解释道：“善面原就是瑶城城主的收藏品，只无奈前些时日被一个女子给窃取，后经查探，发现这名女子就是渺渺。”
“她是歌坊的舞姬，很受瑶城少主的喜爱，若安分守己，未来大概会被娶做妾室，至少衣食无忧。”
“都快熬出头了，她为何要做这种要命的事？”花不落感到奇怪。
“这我如何得知？”娘娘笑了笑，“我不过是告诉了她城主府中藏着件厉害的法器，她便去拿了，如今更是躲在了我看不见的地方。”
花不落一时呆愣，心说源头原来是你。
他不再多言，飞身跃下高处，再落地时，已将自己易容成了一位魔族富商。
白骰子可化虚为实，花不落又借此幻化出两匹魔兽与一间车厢。
他坐了进去，操控其往城门口的方向驶去。
瑶城距离窑子城不算近，按最短距离，他至少也得经过三道关卡的搜查。
通过假扮魔族富商的办法，花不落顺利通过前两道，不想却被卡在了第三道。
拦路者不是别人，竟是他曾在骰子城有过一面之缘的阿苦！
其右眼上缠着一圈绑带，不知有没有收回当时递给花不落的眼珠。
“请问阁下姓名？”为表尊重，阿苦仅是站在窗边询问。
花不落有些心虚，一是因为答应救却没去救的对方的妹妹，二是因为其手中拿着的小册子，看上去与风夜行之前使用的记名册很是相像。
若答不上来，估计又是一堆麻烦。他在心里啧了一声。
所幸有白骰子在，临时捏造出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不成问题。
花不落佯装不耐烦地道出了自己的假名，帘子都没拉开。
而就在他出声的那一刻，小册子自动翻到了一页，其上正好有他所说的假名。
阿苦提笔，在那个假名上划了一道横线，面不改色地说：“通行。”
花不落平安混出了魔域，却未掉以轻心，待车子行驶过一定的距离，他便跳出了车厢里。
等了半刻钟，果然有人追来！
又是阿苦。
花不落毫不意外，掩藏气息躲在一旁，见对方后肢发力，竟直接蹦到了车厢顶上！
其人形的前肢转瞬膨胀，轻而易举地掀飞了车顶，但看其内空无一人，阿苦立即知道自己被耍，刚要脱离车厢，不想天上掉下个千斤重的铁板，砸得他眼冒金星。
花不落控制了点力道，没把人砸出血来，只因跟在他身后的杳杳看到阿苦的相貌，突然喊了一声：“哥哥！”
鬼与众生殊途，但这声呼喊却好似传到了阿苦的耳中，令他疼痛之余，又茫然不知所措。
“杳杳……”他回应着，又带着点期盼问，“她是不是就在这？”
至此，花不落才确定了阿苦要救的妹妹就是杳杳，心里感慨真巧之时，点点头说：“对，是在我这。”
阿苦这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尽管看不见，还是对着空气说：“他有没有对你不好？”
花不落看到杳杳摇了摇头，打破煽情的氛围道：“我没对她怎么样，但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好，不能以魂体长期逗留人世，要么找具身体，要么早入轮回。”
“我知道。”阿苦闻言，悲痛地垂下了头，握紧了拳头。
身为哥哥，他恨不得以自己的身体为祭，换取妹妹的复活。
花不落对阿苦的心情表示理解，但现在，他急着赶去窑子城找渺渺，也不愿意在路途上多耽搁，便想着，让阿苦找到一具能用的躯壳后再来找他，不想对方却说：“我知道杳杳的身体在哪。”
“往东行千米，就在窑子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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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兄妹（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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