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事，就是……遇到点事，不能送你了”黄飞舟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可以自己回去吗？”
“唔”时序感觉头有些晕，可看对方的脸色确实不大好，想来真的是急事，“我自己可以的，你走吧。”
黄飞舟让司机找个地方靠边，给时序垫付了车费，又嘱咐了几句便急匆匆地走了。
出租车上只剩下时序一个人，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这个喝得烂醉的年轻人，对方穿着简单的两件套，没有什么明显的logo，可看得出来版型和质感都很好，他阖着眼靠在车窗玻璃上，清秀白嫩的脸庞上泛着薄红，浓密的睫毛投下扇子似的阴影。
果然人生境遇不一样，这一看就是有钱人家长大的孩子，还住在天星湾朗园。他那朋友也是心大，怎么敢把他一个人放在出租车上的，也不怕遇到什么什么坏人。
好在今天遇到的是他。司机想着，叹了一口气，看在对方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份上开口说了两句，见对方没有反应便也就作罢了。
出租车淹没于车水流龙中，最后停在了朗园门口，司机回头喊道，“醒醒啊，到地方了！”
时序艰难地睁开眼，望向窗外发现确实是熟悉的景色便慢吞吞地移动着下车了，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才反应过来，问到：“车费多少啊？”
司机摆摆手，“你朋友已经替你给了，你安心下车吧。”
时序呆呆的“哦”了一声。
见对方那迟钝样，司机有些看不下去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下次还是少喝点酒吧，一点心眼子也没有，遇到危险都逃不了。”
时序正打算关上车门，闻言反应了一会，然后道：“不会，我可能跑了，比赛的时候都是第一名的。我还很能打的……真的，超级能打。”
司机闻言笑了笑，心想自己跟醉鬼说什么呢，便随口敷衍道：“行行行，回去路上小心点。”
“嗯”时序说，扯出一个笑容无比真诚的笑容，“谢谢你。”
然后关上车门。
醉鬼站在街道上，后背被夜风吹的有些发凉，神智好像都清醒了一点，脑子的某根筋抽了一下。他盯着朗园门口看了看，脚下一拐，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朗园是出了名的高档小区，不远处有一条繁荣的商业街，其中大多数店铺都是24小时营业的，什么类型的都有。
时序的甜品店就开着这里。
时序自小就喜欢做甜品，大三时更是为了研究非遗茶果子只身赴乡，在乡村里面学习两个月，直到开学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学校。
他也没有考研的想法，索性在家里人的帮助下开了一家甜品铺，主营非遗茶果子，打算将这项技艺发扬光大。
他走到自己的甜品店面前，摸了摸口袋，除了几张纸巾以外什么都没有——他没带钥匙。隔壁书店也已经闭店了，连着的两家店都黑漆漆的导致这一块的光线有些昏暗。
他慢吞吞地挪到玻璃门旁，蹲下身，张开手掌贴在玻璃上，呆子似的看着里面的摆设，随后感觉眼前天旋地转，猛地一黑。
已经闭店的书店里推门出来一人，臂腋间夹着一本书，手里拿着手机，手机的亮光映照出他清晰利落的下颌线，高挺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反射出一点冷光。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眼镜下的蓝色瞳孔动了动，视线投向隔壁店门口躺着的人影身上，最终定格在人影身旁的一颗白色鹅卵石上。
时序感觉自己脸上脖颈湿润一片，他勉强撑起沉重的眼皮，一线光线展开，他环视了一圈，水泥毛坯墙还有铺着花色床单的大床，格外熟悉。
这不是他当初下乡时住的那间房间吗？
真奇怪，他已经毕业了，怎么还在乡下。
他低头，果然看见了趴在自己胸口随意乱拱的白色狐狸团子。狐狸团子好似发现他醒了，也抬头看上了他。
蓝色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会，耳朵往后一撇，幽怨而悲伤的，像是在控诉负心汗般地嘤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序还是想伸出手安抚一下小白，却被对方躲过了，他一愣，温柔地说，“小白，你怎么了？”
小白又看了他两眼，腿一蹬就跳到了床尾，又几下蹦出了房门，快得几乎看不清。
“小白！”
房间外的院子里可是有一堆杂物，是师傅不久前装修时还没来得急处理的建筑废物。
时序生怕小白跑太快伤到自己，连忙下床追赶，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一只脚光着就追出去了。
时序踏出房门，表情顿时怔愣住。外面那里是院子，分明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能看见无数挂着的卷轴，卷轴上都是各色美人。
他疑惑地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刚才出来那扇门早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悬挂着的卷轴。
他被这光怪离奇地一幕吓住了，徘徊了好几步才试探着喊了一声，“小白，你在这吗？”
话音刚落，一团白色的身影便从他眼前窜过，落在他面前不远处，小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叫了一声，又往卷轴丛中窜去。
时序连忙跟上去，两手扒拉开碍事的卷轴跟这小白的身影前行，眼前渐渐开阔起来，正中空荡荡地只挂着一副巨大的卷轴，那卷轴上空白一片，一直垂到地板上。
小白窜到卷轴后面，时序垂下手，看到了一团黑影，分明是小白的影子。
“小白”时序不明白狐狸团子是想干什么，或者说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梦境，让他摸不着头脑。
小白动了动。
时序便看见那团身影渐渐拉长，显现出一个高挑模糊的人形轮廓来，好似和其他卷轴别无二致。
时序往后退了几步，猛然察觉到不对。其他卷轴上的都是女性美人，而这个身形一看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那身影好似偏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往画轴外移动，就在身影移出来的一瞬间，时序猛然惊醒。
“呼”时序感觉背后全是冷汗，脑袋疼得好似要裂开了，抬起手摁揉着太阳穴，迷糊地睁开眼睛。
入眼可见的就是一排排的铁书架，架子上放满了书，而他正躺在一个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粉黄相间的毯子，他捏着那条毯子看了看，理智渐渐回笼。
果然是梦，时序心想，满脑门都是黑线。
梦到小白就算了吧，小白真成狐狸精了也还好，怎么还是男狐狸精啊？！
这都梦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还有，他这是在哪啊？
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浮现在脑中，他倒抽一口凉气，缓缓坐起身，发现沙发前还有一个长桌子，桌子上放着茶水纸巾等物品，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本书——聊斋志异。
时序：……
他现在明白他为什么会做那种梦了。
“你醒了”一个温润如玉石的声音响起，时序寻声望去，看见了一个身形高挑，长相气质都无比卓越的男人，男人手中还提着一个水壶。
他有些意外，“沈老板？”
沈砚“嗯”了一声，“我关门的时候看见你晕倒了，便把你带回来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将水壶搁在桌上，拿起杯子倒了一杯，“你今天喝酒了，喝点温水会好受一点。”
他将温水推到时序面前。
“那多谢沈老板了”时序端起那杯温水喝了两口，意外地感觉这水还不错，还夹杂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甜味。
“我加了点白糖”沈砚解释道。
时砚知道自己隔壁的书店老板人好，却也没想到对方能好到这种程度，对他这样一个不怎么熟的人也能如此细心。
“怎么喝了那么多酒？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他又问。
“没有”时序连忙澄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和室友聚餐，稍微喝了一点酒。”
“哦”沈砚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喝了一点酒就能醉成这样，反而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圆润润的东西。
时序定睛一看，这不是小白给他的鹅卵石吗？他今天有带吗？
那鹅卵石通体都是白润的，偏侧有一点艳红，很特别，位置和大小都对得上。
不记得了，应该带了吧，世界上很难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石头吧。
“从你口袋里掉出来”沈砚说，“应该对你很重要，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喊小白。”
他将鹅卵石递给时序，“这是那个人送的吗？”
时序有些尴尬地收下，“是很重要，但不是人送的，是一只狐狸。”
沈砚好像被引起了一些兴趣，“可以讲讲吗？”
时序心想这也没什么，是人都会有好奇心，何况这人刚救了他，说说也没什么，他简单的讲了一下他和小白的事情，又想到了刚才做的那个梦，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我刚才还梦到小白变成了男狐狸精”他有些不忍直视，“排除酒精的原因，我觉得也有这本书的一点原因。”
沈砚嘴角微微上扬，无比真诚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也许它真的是男狐狸精，特地来托梦了呢？”
“怎么可能啊沈老板”时序觉得有些好笑，“建国后就不准成精了，这都建国多少年了，封建迷信不可取啊。”
沈砚低声笑了一下，伸手将那本聊斋移到自己面前，“我开玩笑的，正巧我今天在看这本书。”
“哦对了，现在几点了？”时序问道，他看不见外面的天色手机好像也没电了，暂时不知道时间。
他感觉应该没有过去多久。
“三点半”沈砚摁亮手机看了一眼，“你睡了三个小时。”
果然没有过多久。
等等，他好像是23点左右回来的，这么一说，这人岂不是一直到现在都没合眼。
时序观察了一下沈砚的脸色，惊奇地发现对方状态还蛮好的，完全没有熬夜到现在该有憔悴感。
即便如此，心底还是泛起一点愧疚感，于是他直接道：“沈老板还没合眼吧，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方便我感谢你。”
“你这有充电线没有，平口的”时序挠了挠头，“我手机关机了。”
“有”沈砚掏出手机充电线，“你等会要回去吗？”
这话问的……不回去能去哪？
时序想也不想地说，“当然”
“插口在这——我建议你在我这留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去。”
时序把手机接上电，听到后边半句的时候疑惑地抬头，没等他问出为什么，沈砚率先开口了：
“外面下雨了，我这没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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