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潜的私宅就叫“梅府”,她挑选宅子时特意买的大些,能够住下十几个孩子,说是孩子,其实他们与自己的年龄差的不多,全都在十四至十六岁。
他们要么是被遗弃了,要么便是与原主一样全家遇害流落到人牙子手中。至于在人牙子手中为什么没有年纪更轻些的孩子,梅潜觉得也许是那些太小的孩子,根本活不下来,所以干脆便被放弃了。
大昭朝六七年前一直处于战乱不止的混乱状态,朝内流寇盛行,直至当朝摄政王贺秩横空出世,以雷霆姿态一举夺得战争胜利。
接着便是帝后去世,少帝即位,为了稳定朝堂局势,将远在边疆的贺秩封为如今的摄政王,辅佐少帝。经过四年时间,如今大昭朝看着已是一片祥和。
这些孩子经历几次大磨难能够成功活下来已是幸运,就连梅潜有时候也会感慨还好自己穿越到了稍显和平的年代。
至于别人对贺秩的修罗描述,谁在乎?反正梅潜虽然还没见到过此人,但在心里已是敬佩不已,这要搁在史书里都应该是个了不得的大英雄。
梅潜叮嘱过,让每日在载珍阁做事的孩子们回家时当心些,毕竟高端的商战有时候往往采用朴实无华的手段。
她生怕有一天没看紧,他们便会被其他店铺的人给绑了,套取情报还是小事,她摸不太准本朝人打劫后会使用的手段,万一伤着了他们就不好了。
因此梅潜也是在关店后过了会儿才进梅府。一走进去便被提前得知消息的孩子们围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这不都来了?你们十几张嘴,我耳朵都听不清到底是谁说了什么。”梅潜在一阵吱哇乱叫中实在是招架不住,连忙投降道。
“梅姐姐!小宋姐姐说我还不能去店铺里帮忙!”一个特别委屈的声音突然从底下传来。
梅潜低头一看,是年纪最小的梅厝,她脸上还挂着婴儿肥,梅潜记得她第一次看到梅厝时就被她拉住了衣角,用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仰头看着自己。
“小梅厝,你小宋姐姐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你问过她原因吗?”梅潜半蹲着笑问。
“她说我年纪太小了……可是我也十二了,能做好多事……”梅厝担心自己会因为太没用而被梅潜抛弃,眼里充斥着不安与慌乱。
梅潜看出了她的情绪,摸摸她的小脑袋,没跟小孩子转弯抹角:“梅姐姐第一次将你带回家的时候说了什么?我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只是暂时在这件事情上帮不了我们,但是还有很多能做的事情啊。”
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去店里帮忙,她良心也不安啊。
大昭朝认为孩子满十四岁成年,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商户,必定是不会让还未成年的孩子去外头打工讨生活的。
将每个人脑袋都秃噜了一遍,梅潜道歉:“以后不会隔这么久来看你们了。”接着笑了一下:“我给你们请了个夫子,每日都要跟着他学习,等你们学成出师了,便可以来帮梅姐姐了。”
话刚落地,就听背后的门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梅潜就知道人到了。她将门打开,低头与手里攥着张纸的贺秩对上了视线,没忍住粲然一笑:“我刚好要跟他们提起你呢。”
然后看了眼他的身后:“你一个人来的么?也不怕不安全。”边说边将人推了进来。
她早上给人画了张路线图,听人说不想被看见,还特意挑了条傍晚人少的小路,谁料到他会一个人来,万一碰到了又胡乱砍人的东西怎么办。
贺秩甩了甩手上的路线图:“路很安全。”况且他是暗卫推来的,不算是孤身一人。
梅潜叹了口气,真是拿他没法。
至于为什么贺秩会来这,还跟昨晚他们回家的聊天有关。
一月前,梅潜将这些孩子们接到这里时便已经有了为他们请夫子的打算,但是清风镇的读书人要么是一听要来给娃娃上课不乐意,要么就是连她布置的算术题都答不对,偏偏她以后开了店不可能还两头兼顾,这个想法只能暂时搁置。
昨夜,她跟人聊天时无意间提起了家中孩子读书的烦恼,谁料前头的失忆人士居然说自己还记得书里的知识,如果梅潜不嫌弃的话他可以帮忙。
梅潜一看贺秩这浑身气度便是不凡,连医馆那晦涩的医书都看的津津有味,失忆之前绝对知识渊博,听完自然十分乐意。
她还未将人介绍给孩子们,就听见刚刚还全身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的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贺秩,时不时地发出“哇”的声音。
梅潜担心贺秩会不自在,咳嗽两声,示意这些颜控们稍微收敛点,就听到方才还满脸失落的梅厝又睁着双大眼睛无辜道:“梅姐姐,这是你夫婿吗?”
这次是真的被口水呛到了,梅潜开始咳嗽个没停,好不容易停下来,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没敢看贺秩的脸色,连忙澄清:“胡说什么!这是你们未来的夫子!”
说完稍微冷静了一点,又严肃补充道:“以后不准开这种玩笑。”
等好不容易将他们赶去吃晚饭,梅潜才有时间单独跟贺秩道歉:“刚刚都是孩子们口无遮拦,希望你不会生气。”这可是她能找到的唯一老师啊。
他们已经进了梅府的内厅,贺秩将手边沏好的茶倒出来一杯,递给梅潜,闻言浅笑:“不会。我以为姑娘昨夜说的是家中兄弟姐妹,没想到竟是收养的孤儿么?”
梅潜刚在外头教训他们说的口干舌燥,正好贺秩递过来水杯,接过感谢,听到他说的话苦笑,将买下他们的过程讲了下,最后道:“都是些苦命的孩子,我正好有力量帮助他们,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说完便见对面的贺秩眸带笑意,看起来竟有些温柔道:“姑娘日后必定福泽绵长。”
等这头的事解决差不多了,梅潜跟孩子们说了声,便带着贺秩先回了家。
回去后发现今夜的周叔还未就寝,正站在梅潜家门口等着他们。这下梅潜是真的有些意外了,现在已经快接近申时了,以前周叔雷打不动未时便已进房睡觉,作息比她还规律。
梅潜推着贺秩走到他面前,疑惑道:“是周叔吗?”
自从知道贺秩真实身份后,周放本来还有些忧心为何两人迟迟不回,一听到梅潜声音顿时发笑,言不过脑道:“不是我是谁?我就是有些担忧,怕你们路上出什么事。”
梅潜听完更加纳闷:“我们能出何事?”该不会这小镇真有什么杀手之类的吧,梅潜想到这种可能性顿时间毛骨悚然,警惕的目光扫过周围。
背对着梅潜的贺秩眼神无奈,连他都感受到梅潜自己吓自己的情绪了,为周放找补:“估计周叔担忧路上轮椅坏了,你搬不动我吧。”
贺秩的语气依旧如往常般平静,偏偏说出的话语却跟玩笑似的,梅潜和周放听完顿时间笑了出来。
梅潜收起方才的惊悚:“是这样吗周叔,不愧是您。”
周放接收到贺秩疑似警告的眼神,也感觉到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只能讪笑默认:“是啊,往后我还是需要晚些睡,等你们都回来了才能放心。”
之后梅潜看着周叔如昨日一样又推着贺秩进了屋子,不消一刻便走了出来。收回目光,梅潜回到床塌,如往常般半靠着枕头,看着昏暗的屋顶发呆。
她以前好奇过周叔的身份,但他帮助收留了自己,她已是感激不尽。更何况人都有秘密,她也不是一个喜欢盘根问底的人。
然而这两天他实在是有些反常,以前的周叔虽然体贴好心,但十分有边界感,感觉与周围的世界仍然存在着某块模糊的边界,不然他也不会选择稍微赚了些钱,便足不出户开始养老。
如今他竟然可以只凭借一面之缘便进入人房间,昨夜她想的是两人都是男人,聊一会儿蛮正常的。
但今日依旧要聊昨日的话题吗?今早不是给了他们许多时间闲聊?这反常的行为让她不禁开始猜想,这两人是否之前便已认识。
如果认识的话,已知梅渡失忆,一个有记忆的人能与失忆的人聊什么?难道说周叔打算帮助他恢复以前的记忆?可是周叔与梅渡的气质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啊。
梅潜越想越头疼,不过有一件事她可以猜出来,根据周叔的表现,这人在失忆前应该不是个坏人,本来她还想着让孩子们在日常看他上课时盯着点,如今看来应该没这必要了。
对于他两的过去也可以先放一边,现在一件让她不安的事情是,方才周叔那拙劣的演技,证实了在梅渡身边,可能是存在着某些类似于杀手的人,这与她之前猜测的不谋而合。
梅潜仰躺在床上,拿起旁边的抱枕盖在脸上,长叹一口气:怎么样都好,别打破现在这平静的生活以及耽误她搞事业就好。她可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与此同时,贺秩屋子。
“主子,调查过梅潜的身份了。她是梅庄生的幺女,两月前梅庄生回京述职期间携家眷北上,一家老小被流寇劫杀。唯余梅潜逃出,最后被周放救下。”
贺秩看着暗卫递上来的资料挑眉:“梅庄生?当时我还估摸着是那些流寇看上了梅庄生的家财才狠下杀手……想不到一介贪官居然这样会教孩子。”
“……罢了,算我偿还梅潜的恩情。之后回去找个由头将那具尸体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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