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敬什么都没说,最先打开车门,走进大楼,谭仪雯觉得也不能一直坐在车里等着,也打开了车门,随后是老薛和郭庭伟。
如果余子敬帮忙,或许他们可以一起模糊掉事情的真相,但是因为余子敬什么都不说,所以谭仪雯和薛凯杰在分开讲述的时候,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实话实说。
重案组的督察们和余子敬无异,在听谭仪雯讲述过程的时候也沉默着,一开始还会记录一下,后半段直接就放下笔,不再记了。
等谭仪雯出来的时候,郭庭伟已经洗干净了手,跟老薛一起坐在外面等她了。
“问完了?”
“嗯。”
没有什么营养的对话刚结束,就走进了审讯室。那扇隔音的门在关上之后,里面的声音就完全听不见了。
谭仪雯和薛凯杰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又纷纷低下头去。
“sir……”
余子敬坐在了负责记录谭仪雯和薛凯杰开枪过程的督察对面,他进来之前特地叫人把监控关掉了,门又是隔音的,所以现在除了余子敬和督察之外,没有人会知道他们说什么。
这位督察也算是个老资历的,听说在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高级督察了,不管是年纪还是资历,亦或者是处理时间的经验上,都要优于余子敬。
督察拿起枪,又从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方巾,卸了子弹之后在枪身上擦拭着,先是握把,然后是扳机,最后又把枪管套给擦了一遍。
“Timo,其实有些事情可以不用那么明晰的。”
警队里不明晰的事情多得很,之前结案的很多案件在办案过程中都不够规范,甚至因为现场太混乱,没有人能说出真正的过程,所以结案报告上写出来的内容都充满了魔幻色彩。
报告的大部分内容都不会公开让普通人细细研究,只要看上去能说得通顺,人也没抓错,就不算大事。
“可是报告不是应该……”
余子敬在学校的时候,每一道题都有正确答案,就算没有标准的答案,也会有大概的答题方向,如果答错是要扣分的,偏题也是一样,所以在真正成为见习督察之后,他也习惯性地想要追求那个“正确答案”。
工作怎么能不一板一眼地做呢?
上一次的糖水铺投毒案就是如此,从最开始的调查到最后的审讯,他都一板一眼地做到了最好,当然也受到了嘉奖,这难道不能说明他做得对吗?
“按理来说,是应该那么做的,但现实不可能和预想一模一样,人都是活的,每个人在长大的过程都有不同的轨迹,把所有身上带着的不确定因素都放在一起,节外生枝的可能性就多了。”
督察已经工作了好些年了,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他也跟余子敬的想法一样,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有了自己的成长轨迹,脱离了学校带给他的定式教育,在确定的答案之外,留出了一小部分给了意外情况。
现在这个情况,就是他认为的意外情况。
“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你要是想再坐一会的话,就坐一会,我先出去送枪了。”
余子敬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督察擦的枪其实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薛凯杰的,而他自己的枪一直放在他的枪套里没拿出来过。
这位教他懂得变通的前辈居然就当着他的面,把枪上的指纹擦掉了,不只是谭仪雯的指纹,还有薛凯杰的指纹,不过之后谭仪雯应该不会再碰薛凯杰的枪了,所以只要薛凯杰重新拿到自己的配枪,指纹就又粘上了。
“谭仪雯是不是?你去洗洗手,洗干净点。”甚至连留在手上的火药都记着让谭仪雯洗了。
余子敬独自一人坐在审讯室里,约莫着十分钟才从里面走出来。
此时谭仪雯已经洗好了手,看到余子敬从审讯室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不太好的神色之后又开始紧张起来。
“今天晚上你早点回家。”余子敬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看来脑袋里是经历过天人交战的,现在还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那我的报告什么时候交?”毕竟是她开的枪,报告还是要交的,只是不知道惩罚到底是什么罢了,可能要革职一段时间,也可能更严重些,当然还有可能只是口头警告,不过刚刚的督察已经温和地警告过她了。
“明天吧,交给我就好。”余子敬没看谭仪雯,又继续说到。“还有老薛,你的报告也交给我。”
薛凯杰点点头,看了看时间,是下班的时间了,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明天报告交给我之后,就要去处理吴文同的事情了。”余子敬也找了个理由离开,不过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谭仪雯本来以为案子已经结了,毕竟阿Tom已经被抓到,现在被送去做手术,把被打碎的骨头渣子取出来,等身体稍微恢复一下,就可以进行正式的审讯了。
结果忙了一圈,抓到了女警杀人魔,却把伤害自己的那个五筒给忘了。
当时还想着抓大放小,现在看来是真的把小的放了,只有余子敬还记得。
“ok,我没问题。”
谭仪雯回家之后,一边写报告一边想着跟吴文同有关的事情。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件连着一件,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思考别的事情,她所有的脑细胞都放在怎么抓到阿Tom上面了。
要不是余子敬提醒,再加上受伤的手指在放松下来之后抓握还会隐隐作痛,她真的没想起来吴文同到底说了什么,现在就算想起来吴文同这么个人,他说的话也要一点一点细细回忆才能回忆起来一点。
“你问问你亲戚就知道了。”
谭仪雯记得当时吴文同就是这么说的,那时候她还奇怪为什么有人在黑市上买她的命,还要提亲属,这太奇怪了。
能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可能不少,但是真正能算得上直系亲属、而且还能联系到的,好像也就谭耀樟一个。
谭仪雯之前其实就对谭耀樟有些疑惑,不让她去O记就算了,名字外面的那个圆圈也很有问题。
不过之前一直没有足够的动力让谭仪雯深度探究这个疑问,吴文同现在已经被抓住,还给出这样的提示,她不得不重视起之前没细想过的细节。
她在纸上定下了两个计划:如果吴文同在之后的审讯中说出了跟多有关于她家人的信息,或者是找到了黑市上花钱买命的人,那就从谭耀樟的过去入手;但如果吴文同没给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她就要从名字外面的圆圈入手了。
谭耀樟远在加拿大,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想要逃避谭仪雯的询问有很多办法,山高路远,她也没办法一张机票就飞到加拿大找谭耀樟去。
而名字外面的圈不只有谭耀樟一个人有,每天跟他一起上下班的郭庭伟的名字外面也有,就算从谭耀樟身上挖掘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也可以从郭庭伟身上挖一挖。
经过一夜的涂涂改改,谭仪雯终于在第二天一早把报告交给了余子敬。
余子敬只是扫了一眼,就把她的报告放在了抽屉里。起初谭仪雯是没当回事的,但是在余子敬出去接电话的时候,谭仪雯正好站起身路过余子敬的工位,桌子上却摆只摆了一份报告。
刚刚薛凯杰的报告也交了上去,桌子上如果摆了报告的话,那应该是两份报告一起摆,如果她的那份不放在桌子上,那薛凯杰的也不应该放在桌子上。
谭仪雯不得不驻足查看余子敬放在桌子上的到底是谁的报告,他怎么能差别对待呢?
在看清楚之后,谭仪雯发现余子敬桌面上的这份文件既不是她交上去的那份,也不是薛凯杰交上去的那份。
因为老薛必然会按照昨天在重案组的问话那样写,说他怎么迟迟不肯动手,然后再说她是怎么说出让她来的那句话的,当然也有可能隐去一些细节,说是他主动要求她帮忙开枪的。
可是那份报告上写的东西确跟她想的一点也不沾边。
在新报告上,是薛凯杰在发现之后果断开枪,又因为他在飞虎队服役过,所以枪法很准,只一枪就把嫌疑人击倒,随后谭仪雯冲在前面,最先到了受害人所在的位置。
跟真实情况不一样,但是跟现在能找到的所有物证都能对得上。
看来昨天晚上除了谭仪雯和薛凯杰之外,余子敬也熬了一个大夜写报告。
按照他这么一个一板一眼的风格,能写出这么一篇与真实情况完全不相符的报告应该也是经过许多思想斗争的。
恰在此时,余子敬回了办公室,看到谭仪雯站在他桌子旁边,看着那份他半夜才写好的报告,也没说什么,只是回到了座位,讲报告随手放在了桌面的其他地方,继续开始办公了。
看来余子敬已经做出选择了。
他选择用圆满的谎言掩盖可能带来的惩罚。
这么看来,他还挺好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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