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案子刚刚结束，大部分人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开始对之前的工作进行复盘和收尾，余子敬上午还在西九龙特别行动处的办公室里，下午就带着那份“薛凯杰写的报告”去了西九龙重案组进行了提交。
骆sir今天没来，估计是还在医院跟女儿在一块。
下午的时候郭庭伟和谭仪雯就一起去了重案组。
不是西九龙重案组，而是关着吴文同的那个重案组。
谭仪雯脖子上的伤还没有好，手指上的伤口本来是已经结痂了的，但是因为在救骆亦欣的时候伸手拉了一下箱子，用力太大，所以刚要长好的伤口就又被撕开了，现在正贴着创可贴。
昨天的事情太多，没什么人理会吴文同，除了少数几个负责值班的警员管理被暂时关押的嫌疑犯的吃喝拉撒之外，吴文同没见过其他人。
暂时关押的地方和监狱是大不同的，坐过牢的吴文同在短暂适应了一会之后，就没有那么紧张了——值班的警员跟狱警比起来真是温和了不少啊。
“吴文同，你还知道什么？”谭仪雯语气很平稳。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出什么心情。害怕吗？现在是在重案组，吴文同已经从凶手变成了犯人，再进监狱也只是时间问题，应该是不会无罪释放的，所以没有理由害怕，至少现在不害怕。
“跟你的家里人有关系，我只知道这些。”吴文同还是同一套说辞，毕竟他也就知道这么多。
看来真是没有什么线索了。
谭仪雯侧头看向了郭庭伟，如果实在没有什么线索，那就要从他身上挖点消息，现在名字外面有圈无字的人除了她爸爸谭耀樟之外，就只有郭庭伟一个人，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是一个突破口。
见谭仪雯沉默，郭庭伟又继续追问，像是不相信吴文同只知道这些似的。
“五筒，你真的不知道别的了吗？”
在郭庭伟看来，像谭仪雯这样从小就当一个普通的学生，然后又考进警校，成为最普通警察的人是最不可能招惹到什么坏人的，而且家庭应该也还不错，怎么会沦落到被人在黑市买命的程度呢？
实在说不通。
“都说了几遍了，我只知道这些。”吴文同对谭仪雯的态度与对郭庭伟的态度天差地别，面对谭仪雯，他还是能好好说上几句的，但是面对郭庭伟，他则是能呛声就呛声。
没别的原因，就是单纯有私人恩怨。
能说出“家人”这个线索，已经是看在谭仪雯的面子上了，如果只有郭庭伟一个人来问，他肯定是不会把这个线索说出来的。
谭仪雯还在一边思考着如何把谭耀樟和郭庭伟联系在一起，又怎么从郭庭伟的嘴巴里问出关于谭耀樟的事情。
难道要直接问“你认不认识我老豆”吗？如果真的认识就算了，如果要说不认识或者发生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可怎么办？昨天晚上的时候谭仪雯还觉得郭庭伟这条线能走得通，但是今天仔细想想，好像也很困难。
卧底和社团之间的爱恨情仇很难说清，郭庭伟之前当过卧底，不可能所有事情都说出来，肯定要有所隐藏，把过于不光彩的一面当做一辈子的秘密埋在心底带进坟墓的，谭耀樟要是在这个范畴里面，就更难问了。
太难了！
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真是太难了！
“你是从一开始就是针，还是后来才当的针？”吴文同心里基本上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还是想从郭庭伟这里得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绝对标准的答案。
“从一开始就是。”郭庭伟对吴文同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心，但那也是因为他甩锅吴文同才有的，跟他原本就是警察卧底没关系，所以就坦坦荡荡地说了。
“呵……我就知道，大家都是讨生活，就你最拼。”拼到了老大怀疑过他好多次，但是都没什么结果，只有最后一次有结果，但这个结果是作用在他自己身上的，他被老大怀疑了，然后还被差佬抓了。
“我坐监也是你搞的鬼对吧？”
郭庭伟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导火索当然是他告发吴文同，让自己的同事们提前把他抓了判了，免得老大清理门户直接把吴文同做掉，但是吴文同确实也是没干过什么好事，他被抓不亏。
“老大要把你做了。”
“如果不是你引导，该被做了的是你。”
“社团里的人都劣迹斑斑，谁被抓都不亏。”
这会轮到吴文同沉默了——郭庭伟说得没错。
他那时候不被抓，之后社团解散肯定也逃不了。
吴文同不再说话了。
“时间快到了。”值班警员敲敲门，走了进来。
吴文同不想面对郭庭伟，所以也急着走，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回头。
“我可不确定这位madam之后还会不会上黑市名单。”他失手了，之后有没有可能继续被买凶他就管不了了。
说完之后，吴文同就被带走了。
“你们两个还有故事？”谭仪雯刚刚虽然在思考自己的事情，但是耳朵也没有闲下来，所以从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中，也分析出来一点东西。
其实上次审问的时候，谭仪雯就已经知道郭庭伟和吴文同认识，而且可能是在“道上”认识的，但那时候他们的故事并非当务之急，所以就没追在郭庭伟身后问。
现在追问这是因为她想知道郭庭伟的更多信息，多问问说不定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继续深挖。
“是啊，之前在当卧底的时候，我们是一个社团的，后来差点被发现，就把他给拱了出去，让他坐监去了，所以他恨我是正常的。”
但吴文同进监狱也确实没冤枉他，那时候不推他出去，之后也是要一锅端的。
“你们应该有很多卧底吧？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卧底与社团，正义邪恶的纠缠几乎是千禧年前后香江影视的核心，甚至在之后的二十几年时间里，这个题材也长盛不衰。
“没有你想的那么多，社团里对的大部分人还是古惑仔的。”郭庭伟站起身，从椅背上拿起外套打算穿上。“不过也确实不少，但一般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有些人从此就隐姓埋名，除了他们的直属上司，别人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他似乎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把之前的事情说出来，不过毕竟他的经历还算传奇，被像是谭仪雯这样的年轻女孩好奇一下也很正常，而且他本来也没想彻底隐瞒之前的经历。
在再次遇到吴文同之前他就没有刻意隐藏过去，现在遇上谭仪雯被买命，她想问什么，就让她问，能回答的他肯定会回答，不能回答的部分他也会尽量挑着能说得部分说。
“能完全找不到人？”
“也不能说完全找不到人，知道他们大概去了哪里，但是具体住在哪里、过着怎么样的生活，这些没人知道。有些人去了加拿大，还有些人在东南亚，还有些好像去了内地，总之现在都联系不到了。”
加拿大？
谭仪雯抓到了一个关键词。
香江人里有很多都在加拿大生活和居住，里面有很多种原因，所以谭仪雯在知道谭耀樟在加拿大之后也没多问，更没多想，甚至还觉得只有她一个人在香江省去了很多麻烦。
但是现在一想，这样的配置就很不正常。全家上下都不在香江，只有她一个在，而且刚开始工作没多久就上了黑市，这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现在还有谁能用黑市？最有可能的就是像吴文同这样曾经在社团里混过的人，那做出悬赏的人就也可能是之前混过的人。她当然不可能百分之百确认，但最有可能的就是曾经在古惑仔圈子里掌握一定话语权的人。
本来郭庭伟没觉得自己说的内容有什么奇怪的内容，但是谭仪雯却突然定住，可能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想到什么了？”
谭仪雯想问郭庭伟认不认识谭耀樟，但是转念一想，他都说了卧底之间互相交流甚少，更别提谭耀樟老早就去加拿大了，想从郭庭伟嘴里听到他认识谭耀樟这个答案，实在是希望渺茫。
所以该怎么问这个问题呢？
“你……有没有伤害过别人？”
谭仪雯想了半天，才终于说出来一个看起来毫无逻辑的问题。
现在郭庭伟和谭耀樟之间唯一能确定的关联是那个圈，现在先把这个问题搞明白再说。
郭庭伟刚想说自己没伤害过别人，毕竟吴文同“珠玉在前”，他下意识地认为得像吴文同那样的伤害别人才算是伤害人，但是话还没出口，郭庭伟就觉得自己的答案不对。
做卧底的，谁是坦坦荡荡的干净人？
在社团的时候，他经常会祸水东引，吴文同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其他的还有很多，甚至还有一个在争斗中被误伤死掉的人是他的同行，也是个卧底，这还是他后来才知道的，一直愧疚至今。
所以要说他杀没杀过谁，那他肯定是没有的，但是要说他有没有伤害过谁，那郭庭伟觉得自己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
见郭庭伟点头，谭仪雯觉得自己找到了些眉目。
如果郭庭伟觉得自己伤害过别人，那圈圈就很有可能代表的是伤害或者是伤害过后的愧疚。
谭仪雯感觉自己天塌了，谭耀樟伤害过谁呢？该不会是道上的人吧？
爹啊，你到底惹过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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