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常家族谱不过五代,到了常子铭才出了一个京官,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而所谓的常家家法,不过是常子铭临时杜撰出来的逼供手法。

听闻父亲要对那嚣张跋扈的长姐用家法,常碧一路小跑着到常夫人的院子里,非嚷嚷着求她带自己一起去看。

常夫人拗不过她,便与她同去了。

两人走到院门外的时候,忽听裂帛之声响起,短暂的停顿之后,马鞭抽到了地上。

那裂帛和抽地中间的缝隙时间,便是鞭子抽在身上的闷响,几不可闻。

常碧看了眼母亲,脸上浮现欲盖弥彰的幸灾乐祸,提起裙摆一路小跑了过去。

只见祠堂门口,常璃被按跪在地,背朝门口、面朝着祠堂正中间的祖宗排位。

常子铭便站在她背后,满脸的肃苛严厉,手中马鞭高高扬起,再狠狠抽下去。

那一瞬间,常璃颈侧青筋暴涨,脖颈往前伸去,其上的红痕触目惊心,像只误入陷阱的雪白天鹅,挣扎不得。

可常璃只是咬紧牙关,纵然浑身发颤,也不曾从唇齿间泄露出一声闷哼。

凄厉是凄厉的,鬓发染颊,花落泥间,让人觉得残忍却也美极。

常碧森然一笑,十三岁的烂漫年纪,措辞却触目惊心:“父亲可慢些,别把姐姐打死了。”

常夫人状似劝人,实则拱火道:“夫君可轻些,这么多年了,一家人哪有说不开的事情,毕竟血脉相连啊。”

常子铭当然不听劝,又是一鞭下去。

——是啊,这么多年了。他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一朝背叛了他去投靠太子,却还拒不承认,他如何能不火大?国相昨日已派人传信催他,他必要让这不孝女尽快招了!

“璃儿,快听你父亲话,别惹他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常夫人蹙眉道,“何况你身子那么弱,怎么扛得住?”

常璃声音嘶哑地笑了笑,头也不回:“我倒是听了他的话,说了不知道,你瞧他信吗?”

御史台的人到时,常璃已经记不得自己挨了多少鞭,眼前阵阵发黑。

“常大人,御史中丞有请。”来者是御史台中的监察使,身后跟着三四个一身白鱼服的黑衫侍卫。

常子铭扬起的手一松,马鞭掉在了地上。

御史中丞之威名,京中上下都有耳闻。

常子铭三年前被擢升为户部侍郎时,曾听同僚说过御史中丞赵大人昔日是如何通过蛛丝马迹捉住别人小辫子、以此揪出贪污受贿之事的。

“父亲?!”常碧惊慌地躲到常夫人身后。

常夫人也惨白了一张脸:“大人!”

常子铭脸色煞白,想起自己身后还有国相,勉强挺直了腰板:“且容下官去换身衣裳。”

监察使不置可否,看了眼跪在地上,背后渗出血迹的常璃。

——素闻户部侍郎常子铭宠庶灭嫡,果然愚不可及。

此时,趁常府混乱混进来的阿桐和卞西找遍了阖府上下,最终才在祠堂门口找到了常璃。

一见那个背影,阿桐的泪珠便从眼眶里滚了出来,顾不得院子里还有别人,脱下外衫盖在了常璃身上:“小姐!”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常璃靠着她,用力握着阿桐的手,在她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外走。

“你们去哪里?!不许走!!”常碧命令仆从,“把她给我抓回来!!”

几个粗使仆役刚刚挪动脚步,却见卞西眼风扫了过来,手慢慢按在了腰间长剑上。

仆役们于是默默退下。

“你们!”常碧气急败坏,却无计可施,只能目送他们走远。

常府不大,但是对于背后鞭伤还在汩汩流血的常璃来说,每一步都走的有些艰难。

直到上了卞西安排在门口的马车之后,常璃才一头栽倒在阿桐怀中。

……

当朝官员插手盐商之事惹来今上震怒,他命令御史台全力彻查,在这种压力之下,不过两天功夫,案子便水落石出了。

古庚国不设盐官,只与几个民间大盐商签订公文,将晾盐贩盐之事一力交予他们,每隔三年考核一次,不合格者便不再续签公文,从此禁止贩盐。

御史台审问了一些此前未能续签的前盐商,他们都宣称,自己曾经收到过户部侍郎常子铭的暗示,要求他们献上一定的“孝敬金”,不然不止是拿不到公文,连同常子铭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放肆!”听御史中丞赵余勤说到这里,兴帝把手中棋子甩进棋篓,动了肝火:“好一个以权谋私的常子铭!”

天子震怒,陆应禹和赵余勤纷纷静默垂首。

“传朕旨意,依律法处置常子铭。”兴帝胸口微微起伏,“没收家产、革除官职,杖刑五百,上峰连坐、子孙三代不得入仕。”

“是。”

赵余勤走后,兴帝才让陆应禹起身:“坐吧,陪朕将这一局下完。”语气十分平静,不见方才的气愤,转瞬继续投入棋局。

兴帝执白子,陆应禹执黑子,棋盘上一场无声的手谈较量,最后以白子绞杀黑子收尾。

赢了棋局的兴帝摸了摸胡子,大笑着拍了拍陆应禹的肩:“不错,不错,棋艺见长!”说着让人撤下棋盘,换上了茶具,“看来你最近身体不错。”

伺候的宫人们纷纷离开,陆应禹亲自为兴帝沏茶,修长的手指捏着白玉茶壶,动作从容优雅,赏心悦目:“瞒不过父皇,儿臣近来确实身体大好了。”

这世间知道陆应禹身患奇症的人不多,除了陆应禹的心腹御医、贴身伺候他的德清公公,就是兴帝了。

从十年前陆应禹症状初现,兴帝就一直为此费心,暗地里派出不少人马寻遍良医妙手。

也正是因为兴帝的这份慈爱之心,多年来陆应禹的太子之位未曾有过动摇。

陆应禹对此一直铭记于心,对兴帝多有敬重孺慕,父子关系是皇室中少有的和睦。

“儿臣近来遇见一人,所做膳点十分美味。”陆应禹拿开金丝叶做的滤网,将茶盏递给兴帝。

兴帝意味深长地追问:“美味?”

“是。”

兴帝又问:“那你品这建州上贡的胜雪茶,告诉朕,味道如何?”

陆应禹看着茶壶中起起伏伏舒展开的茶叶,流光从眸底沉了下去:“父皇,胜雪难得,还是留给懂它的人喝吧。”

兴帝便明白,他只是短暂地尝着了味道,奇症仍然未能彻底痊愈。

沉默了片刻,兴帝咽下一声叹息,免叫陆应禹听了难受。

“是何等奇人?不若将他请进宫中来?”

陆应禹摇了摇头,为兴帝添上一杯茶:“此人父皇也知道,却是不适合请进宫中来的。”

“哦?”

陆应禹没有隐瞒:“正是户部侍郎常子铭之女,常璃。”他接着把常夫人夜半派人抓常璃、常璃随后在京兆尹处要求分家的事情说与兴帝。

兴帝听得挑起眉梢:“倒是个奇女子。”想起自己刚刚料理了她父亲,兴帝满意道:“如此更好,免了被常家掣肘。”

既然这人能治好太子一次,说不定就能治好太子第二次、第三次,甚至彻底治好。

一个没有根基的人,总比有根基的更好拿捏。

……

远安街上,美味居今日挂了“歇业补货两日”的牌子。

原本卞西想写“告病”,却在病号常璃的要求下划掉重写,理由很充分。

——我只是受伤,不是生病。万一客人们担心我得了什么传染病,日后不再来光顾可怎么办?

那日回到美味居之后,半夜里常璃发起了烧,阿桐寸步不离地守了一宿,任常璃怎么赶也赶不走。

这一整日,常璃都是趴在床上度过的,伤是阿桐换的药,饭是阿桐端到手边,洗漱的也是阿桐帮忙,拧好了帕子亲手给她……

常璃看着阿桐眼下的青黑,有些心疼,拍拍她的手:“辛苦你了。”

作为孤儿,她对自己原来的家人没有丝毫记忆,成为这里的常璃之后,家人也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而和阿桐来到京城、开起美味居的这些日子,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相依为命”。她是真把阿桐当妹妹看待。

阿桐只是勉强笑了笑,摇头:“不辛苦。”

平时甜甜的语气,今日只剩下低落。

“要是我当时不让小姐去就好了。”明明废了那么大力气才跑出来,常府对小姐也不好,为什么当时没有能够拉住小姐?

“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去的不是?你……”

常璃安慰的话,阿桐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闷头给她换药。

“……再说了,你和卞西不是及时找到我了吗?我家阿桐可是帮了大忙呢。”

听到这里,阿桐没忍住,打断了她:“不是我,是卞西大哥去找了贵人,我什么都没帮上忙……呜……”

到底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时委屈上心头,没忍住掉起了金豆子。

这可把常璃心疼坏了,连忙好说歹说才把她哄住。

等到好不容易安抚好阿桐,常璃才有空回想她方才说的“卞西大哥去找了贵人”。

此事居然劳动太子插手了?

常璃有些忐忑地让阿桐请来卞西,隔着屏风问他:“卞西大哥,此番有劳你了,也有劳太子殿下费心了,只是我现在还起不来身,劳你帮我向殿下谢个恩,等我身子大好了,我再亲自上门拜谢。”

阿桐原本抽抽嗒嗒的,听见这话,震惊地鼻子都忘了吸,红鼻子红眼睛张着嘴,显得有些憨嗔。

那位贵人……居然是太子殿下吗??

卞西被她这副蠢样萌到了,握拳抵在唇角遮了遮笑意:“不必,常姑娘早些把太子殿下的吩咐完成便是。如今已经第三日了。”

常璃:……

“若我……拿不出来殿下要的交代呢?”她还没有想好如何跟太子解释,也不知道如何制盐,毕竟她自己的盐也是从系统里直接拿的。

“那美味居只能关门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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