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常璃恢复到能下床,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为了避免客人流失,常璃还是选择了开业,不过只提供一些做法简单的吃食,供客人午后茶歇。
常璃手里将玉米叶折成小小的倒三角,舀了一勺糯米刮平,扭头指挥阿桐炸莲藕:“再炸一会儿,火候不够,你添两根柴火。”
她目光盯着锅里,手中扯过一根线,三两下就熟练地包好一个糯米棱角饭,和其他的五个凑了一笼,放在了山药红枣糕蒸笼之上。
“可以了,出锅吧。我来下下一锅,你把这些端出去。”
此事正是午后太阳准备下山的时刻,人到了这个点就怏怏犯困,美味居里客人也会少许多。
然而今日,受到茶歇的吸引,店里倒是坐了不少喝茶吃小点心的客人,三两一桌,低声交谈。
“诶,你们听说了吗?太子殿下居然身患隐疾,不仅不知疼痛,还偶尔昏睡!”
“这话可不敢乱说,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十三号客人,您的点心到了!”阿桐学着常璃平时的话吆喝一声,放下盘子的时候听见其中一人道:
“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今日贵妃生辰时,有一太监将滚烫茶水泼在了太子身上,据说啊,太子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呢!我还听说啊,后来那位请了御医,为太子诊治时,二殿下还说,要请御医看看太子殿下的昏睡之症!太子殿下居然还有昏睡之症!”
阿桐稳住抖了一下的手,把盘子放在了桌子上,转身的时候听见他们继续道:
“难怪我家舅舅的高堂大人总说殿下缺席早朝……这不对上了吗!这个月,就这个月,太子是不是只去了一次早朝?”
阿桐心惊肉跳地看了眼坐在靠楼梯位置的卞西,见他没有留意到这边,赶紧跑回后厨,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常璃。
“这是什么怪病?”常璃一边碾碎山药一边好奇,“昏睡、不知道疼痛……难道是什么神经方面的疾病?”
人的躯体在重伤之时,大脑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会短暂地断绝疼痛感,这个常璃是知道的。但是太子身上这个症状明显不科学,就算放在前世,那也是要被切片研究的对象。
想的走了神,常璃手里的山药滑到了地上,她轻轻“啊”了一声,赶紧用水清洗干净之后放在了一边,并没有加到给客人吃的菜里。
她前些日子看见街头有几只流浪猫,后厨中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她想留着,在结束营业之后处理一下,拌给那些流浪猫吃。
两个时辰的茶歇供应很快结束,到了卯时,美味居中的客人便散的差不多了。
卞西的倒计时也结束了:“常姑娘,卯时了,且随我去向殿下复命吧。”
常璃抿唇解下围兜,沉重地点了点头。
阿桐这时也跟了过来,说什么都不肯让常璃离开自己的视线,非要跟着她。
迅速收拾好后厨,常璃一行人刚要出发,门口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珣王带着乐青和两个侍卫,忽然出现在美味居门口。
他一展手中纸扇,自以为风流地扇了两下,满脸轻佻:“常姑娘,别来无恙啊。”
说着轻车熟路地挑了个位置坐下。
常璃一拍手:“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您哪位?”
原身对珣王的印象极少,只曾远远看过一眼、见过画像,不曾详细看过珣王五官,因此常璃根本不认得这位“前未婚夫”的模样。
珣王手中扇扇子的动作一顿,啪的一下收起扇子打在掌心,点了好一会儿头:“行,本王悔婚在前,也怨不得你。不过本王今日来,是给你个机会的。”
“什么机会?”
“本王知道,你近来频繁出入太子府。”珣王故作高深。
常璃:?所以现在是全世界都知道她给太子做饭的事情了是吗??
“但是本王给你个机会,弃暗投明,来珣王府。本王的王府中正好还缺一位膳女,你那一手手艺倒是符合本王的要求。如何?快谢恩吧。”珣王一脸施舍。
常璃险些笑出了声。
她还觉得猪圈里有个空位适合珣王呢,他怎么不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滚过去?
“谢殿下,不过民女挂心餐厅,别的倒是没有想过,您请回。”
珣王微微探身:“你确定?”
常璃笑眯眯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珣王盯着她眼睛看了一会儿,见笑意并未到达眼底,表情逐渐僵硬。
他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还回头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不识好歹!”
等他走远,常璃耸耸肩,让卞西带路太子府。
今日的太子府有些不同寻常,总有人表情凝重地来来去去,走路脚步也很急,背后都带着风。
常璃看见,他们最统一的动作,就是和同伴低声交谈时,会突然满面愁容地摇摇头,像是碰到了什么难以攻克的关卡一样。
常璃按惯例去了厨房,保险起见,调料都只是原地取材,没有再从系统里掏出来什么这个时代不该出现的东西。
晚饭的味道也因此显得有些淡,陆应禹却一如既往吃的认真,等到空盘撤下,房中就剩下他们二人时,陆应禹才问:“常姑娘可想好答案了?”
常璃有点纠结地咬了咬嘴唇,正准备回答“没有”,院外却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一队禁卫军将院落团团包围,统领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到陆应禹面前一拜。
“太子殿下,皇上有请。”
这可不像“有请”的架势,像是“有仇”的样子。
常璃刚在心里嘀咕完,那统领起身时看见她,忽然顿了顿:“这位……可是被二殿下退婚的常璃常姑娘?”
常璃:您可真会说话。
“正是。”常璃面无表情。
“有劳随在下走一趟。”
“我?”常璃指着自己鼻尖,“找我做……”
陆应禹此时从房内站起身来,负手走到常璃面前,狭长的眸子压了压。
常璃莫名像是被那目光蛰了一下,讪讪都闭上了嘴。
两辈子加起来,常璃第一次来到皇宫这种著名“旅游景点”。
森然高墙、红砖绿瓦、紫柱金梁。
美是美的,壮丽也是壮丽的,就是有些大的过分。
他们从天色渐黑走到暮色四合,皇宫也逐渐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古庚国皇宫的奢华彰显着国力的雄厚,一队队整齐走过去的仪仗队伍都能叫常璃看得目不转睛——她此时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勤政殿中有御医正在回禀消息,陆应禹和常璃等了一会儿才得到兴帝召见。
这位活生生的帝王和常璃想象中很不一样。
他瞧着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鬓角额头皆是风霜,五官却能看得出年轻时候的风貌,即便老了,也算是个帅大叔,身形也挺拔,未见佝偻。
尤其是一双目光精悍的丹凤眼,蕴藏着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势。
太子那双眼睛便同他有五六分相似,也让人不敢直视。
行过礼,兴帝没有立刻让常璃起来,也不曾对陆应禹说话。
他缓缓踱步,绕着常璃走了一圈。
常璃只见得视线之中,一双金锻绣着五爪龙的靴子从面前晃过,又消失。
如此两圈之后,兴帝才问:“你今日可曾同珣王发生过口角?”
常璃谨慎回答:“口角算不得,珣王殿下邀请民女去给她当家厨,民女拒绝了。”
兴帝又问了几个问题,常璃都如实回答了。
譬如为何从常家在京郊的别庄逃出来、禁卫上门时她在太子府上做什么,又是否记恨珣王。
“不恨。这没什么好记恨的。”
兴帝点点下颌:“说下去。”
常璃小心瞥了一眼身边同样跪着,却至今一言不发的太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把差点脱口而出嫌弃珣王的话咽了回去:“只因民女心里清楚,珣王殿下同民女,是云泥之别。”
这里她指的是,自己是云,珣王就是堆烂泥,她才不稀罕。
兴帝却摇头:“既然不恨,为何下毒?你可知禁卫军从你的美味居中查到了什么?”
“……什么?”常璃十分迷茫。
“百辛散。服用之后昏迷一日、癫狂一日、吐血一日,三日而亡。老二中的便是此毒。”兴帝语气有些凝重。
他不曾想过,竟会有人在他也眼皮之下,给皇子下如此狠毒的药。
阿桐虽然已经吓的脸色惨白,却还记着自己要保护常璃,壮着胆子,用蚊呐般的音量道:“皇上,奴婢一个时辰之前才刚刚清理过后厨,除了一些今日剩余的食材,断没有这些毒辣之物……”
兴帝摆了摆手,示意把她们带下去:“交给大理寺,务必让她们交出解药。”
禁卫军闻言,立刻上前架起两人往外走。
常璃惨白了脸色,勉强维持着一点镇定,盯着陆应禹的背影。
太子也被兴帝召见了,这些话兴帝也都没有避讳他,这是否意味着……太子也被牵连其中?
若是如此,那至少天塌下来,还有太子顶着。
“太子,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兴帝脸色沉沉地问。
陆应禹明白他在问什么,一字一句回答:“父皇仁厚,儿臣心神向往,一刻不忘。二弟今日之举虽然失礼,却断不至于让儿臣这般对待胞弟。”
珣王中毒,而今日,或者说近日,唯一和他有过节的,便是当众被揭穿隐疾奇症的太子了。而这和兴帝如何倚重太子无关,只是常人都会有的想法罢了。
他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声音却仍然平静:“二弟中毒,儿臣不能为父皇担忧,还请父皇保重身体、明察秋毫。”
兴帝直视着他平阔的额、不见丝毫急促的呼吸,忽然一扬手:“来人,把太子带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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