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钓龙节,江岸红绸高挂,鞭炮声连天,热闹喧腾喜气洋洋。
江两岸,人群聚集,手持鱼竿,兴致高昂。
只盼能在这吉日良辰,钓得一尾丰鱼,讨个来年顺遂的好兆头。
沈承望站在人群外,悠闲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挂着笑意,好似只是个看热闹的闲人。
“啧,做鬼好啊,飘着不累不用排队!”
生前他忙于宗门事务,日日奔波,何曾有过这般悠闲的时光?
如今做了鬼,倒摆脱了世间的束缚,享受起片刻清闲。
“看!鱼竿动了!”一人惊呼。
中年汉子双手紧握鱼竿,整个人向后仰着,与水中巨物角力。
旁边几人见状,急忙上前相助,合抱住粗壮的鱼竿,将鱼线拉得笔直,水面顿时涟漪四起,好似水底有神龙翻腾。
“这般动静……莫不是钓到龙王了!”人群激动不已。
沈承望飘在半空,看得兴致盎然:“看这阵仗,少说也是四十斤的好货。”
鱼线一颤,所有人屏住呼吸,只见一道黑影破水而出,重重地摔在岸边。
“是条大鱼!”围观的人群顿时涌了上去。
可下一瞬,欢呼骤停,众人一片愕然。
“这……这是什么东西?”一妇人捂住鼻子,脸色发白。
钓上来的鱼僵硬不堪,腹部高高胀起,鱼鳞失去光泽,散发出浓烈的腐臭气息,显然早已死去多时。
“坏了,是死鱼正口!”
一孩童探头望向死鱼,满脸疑惑:“死鱼正口是什么意思?”
“鱼死尚咬钩,乃是不祥之兆……此地恐怕有鬼气作祟。”一位白发老人拄着拐杖上前,脸色阴沉低声道。
鬼气作祟?沈承望听得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
他环顾四周,这里除了围观的百姓,可不就他一只鬼?
他心中暗自嘀咕:“我还有这威力?连这么大的鱼都能克死?”
就在这时,所有人的鱼竿猛然剧烈抖动起来,像是被什么巨物拉扯。
人群瞬间紧张起来,钓鱼的人忙不迭用力拉扯鱼线。
众人屏息,只听扑通几声,水花四溅,几具冰冷的尸首被鱼线牵引着拖上岸边。
这些尸首面色苍白,浑身湿透,死相骇人,与那条死鱼如出一辙。
“这是苍玄门的弟子!”有人认出了尸首的衣着,失声惊呼。
水面激荡江波翻卷,不断有尸首顺流漂出。
“鬼气滔天!果真有恶灵作祟!”人群顿时一片骚动。
村民声音颤抖:“此地乃沈家庇护之地,怎会……怎会生出此等怪事?”
一人忽然嗤笑道:“沈家?沈家少主——沈承望都死了多久了!如今早不是沈家当道的时候了!”
说话之人是无相宗弟子,只见他身后两名同门衣袍翻飞,昂首阔步,浑然一副居高临下之态。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尸首道:“苍玄门看似端正忠厚,实则暗地贪婪成性,行尽恶事,早已背弃正道。”
“我无相宗主慈悲,不忍其祸害四方,亲自出手除恶,尸首顺流而下,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沈承望飘在人群外,目光落在江面上的尸首上,眉头微蹙。
他心中暗忖:“苍玄门向来与世无争,怎么可能贪婪作恶?”
旁侧传来低声叹息:“沈家一倒,这等小门派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人微言轻,想按什么罪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另一人也叹道:“高楼起,高楼塌,当年沈少主庇护百门,如今他们的附庸也跟着倒霉,大势已去,真是人走茶凉啊。”
沈承望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五味杂陈 。
少宗主的名头听来风光,可在沈家眼中,他不过是一个精心雕琢的门面,树立威名的招牌罢了。
真正的权柄从未握在他手中,他拼尽全力,也不过是个被操控的傀儡,救不了这将倾的朽木危楼。
自己生前竭尽所能,却终究不止颓势,百门蒙难,也无可奈何。
无相宗弟子冷声开口:“本宗弟子今日来此,是有要事宣布。”
说罢,他们径直走向桥头,停在一座石像前。
沈承望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却发现那雕像的模样,竟是自己。
天下妖魔邪祟作乱,当年沈家为树宗门威望,常以少宗主之名布阵立像。
名义上号称驱邪镇恶,实则是为宗门积累名望,而沈承望本人却对雕像一事毫无所知。
此像手执长剑,正气凛然,雕像眉眼间透着睥睨天地的英气,似可斩尽天下妖邪。
就连沈承望看后,也不禁赞叹三分:“雕得挺像,甚至比本人俊上几分,不仅仙风道骨,还多了些许威严。”
他还未欣赏完,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无相宗弟子大步上前,高声道:“今日便要拆除此残像,换上我无相宗宗主!从此无相宗庇护四方,驱邪镇煞,保众生安康!”
说罢围观的村民骚动起来。
“无相宗庇护四方?”一村民低声嘟囔,“他们收的保护费可黑得很!这镇恶驱邪的说法,怕是为了多敲我们竹杠罢了!”
“嘘!小声点!无相宗可不是好惹的!”另一人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四下张望,生怕话被听了去。
白发老者急道:“这雕像不能拆!它镇压着河底的煞气,若是动了,只怕祸患无穷!”
无相宗弟子脸色铁青:“你等凡夫俗子,竟敢暗指我无相宗主镇不住区区河煞?!”
老者闻言一怔,不敢再说下去,身旁的村民也纷纷低下头,面带畏惧。
众所周知,这些修仙宗门一个个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便是杀人满门的大祸。
那弟子抬手指向沈承望的雕像,语带不屑:“不过是用来沽名钓誉之物,谈什么镇煞?荒唐……”
话音未落,他脸色忽然一僵,意识到自己失言。
方才说要换上无相宗主雕像镇守四方,这下岂不是连自家宗主也骂了进去?
“沽名钓誉?评价倒是中肯。”沈承望听后懒散地飘在一旁,毫不在意:“生前哪管生后事,这塑像爱拆不拆,左右不过是家中用来糊弄人的摆设。”
一小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不服气道:“不是沽名钓誉!沈少主真的救过我!”
“哦?小鬼,你倒是说说,他怎么救的你?”为首弟子语气轻佻,满脸不屑。
小孩声音响亮:“我在河边玩,被水鬼缠住,是沈少主的法阵护住了我!要不是他,我早就没命了!”
沈承望听得直挠头,他生前在家族压力下做过无数为名谋利之事,这样的小孩救过的太多,实在记不清这是哪个。
那几名无相宗弟子不耐烦地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手中法诀一挥。
只听得一声巨响,雕像的脑袋应声而碎,石块飞溅,曾经威风凛凛的少年豪杰,成了无头残像。
沈承望立在原地,望着那倒塌的雕像,眼神平静如水,无喜无悲。
“前尘种种,既已成空,世间恩怨又与我何干。”
他摇头微叹:“如今做个无牵无挂的逍遥鬼,等着魂飞魄散,也算自在。”
说罢,他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桥上众人仍驻足不动,目光盯着那无头的残像唏嘘不已。
忽然一声刺耳的惊叫传来,沈承望脚步一顿,转身回望。
江面上浮起一缕红雾,先是游丝般轻薄,在风中晃动,随后迅速聚拢,似潮水倒灌,眨眼间吞没了整片江面。
雾气翻滚,越积越厚,像猛兽爬出深渊,朝桥面涌来。
人群骚动不止,脚步杂乱。
一名壮汉咬牙迈步,硬着头皮冲入雾气,浓雾翻涌,瞬息间将他吞没。
只见雾中隐约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似在挣扎,又似被无形的力量钳制。
片刻后那壮汉竟如被抛掷般猛然跌回桥面,四肢僵直气息不存,浑身湿透如同死鱼。
“恶雾吞人啊!”众人惊叫,拔腿就跑。
可雾气围绕毫无出路,江面激荡,宛如恶龙潜水,暗潮汹涌。
“你看我说了!出事了!”老者站在雕像前,拄着拐杖急得直跺。
浓雾渐至桥头,却在那残破的雕像前微微顿住,翻滚不定。
沈承望望着眼前的乱象,怔了片刻,嘴角微抽:“难不成这塑像……还真是用来镇恶的?”
无相宗弟子见此情景,强撑嘴硬道:“我看是这沈承望一朝惨死身首异处,心有不甘,借着这雕像作祟!想要屠戮百姓,施以恶术,好重生为人!”
沈承望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重生为人?我闲得没事给自己找麻烦?没班上还找班上?”
他就是不想投胎做人,才懒得去地府报道,想着早早魂飞魄散也算解脱。
可谁知,许是上辈子好事做多了,竟然连个散魂的动静都没有!
恶雾翻涌,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鬼影,隐约显现出狰狞的轮廓。
无相宗弟子没料到江中竟真有东西,手忙脚乱取出灵符,在桥面匆匆画阵,毫无章法可言。
灵光微弱,勉强撑起薄薄的光幕,将几人笼罩其中,却摇摇欲坠。
百姓见状,纷纷惊恐地挤向法阵,想要寻求一线生机。
“别过来!”无相宗弟子大声喝斥,面露不耐:“你们这么多人,会影响阵法运转!出去!都出去!”
说罢,他抬脚对着一名靠近的百姓狠狠踹了一脚。
那人年迈体弱,猝不及防之下重重摔向桥边,眼看就要坠入江中。
身后的众人惊呼出声,有人试图伸手去拉,却因怨气未散,根本不敢靠近。
沈承望下意识伸手想去扶,可他的手穿过那人的肩膀,只触到一片虚无。
他怔了一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坠入江中,伴随一声闷响,水花溅起,随即被翻涌的江水吞没,无影无踪。
桥上的百姓目睹这一幕,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愤怒不已,却无人敢多说一句,只能在无相宗弟子的威压下,无奈后退。
沈承望站在一旁,目光冷冷扫向无相宗几人,心中隐隐升起怒意。
他早听闻无相宗行事不顾天理,却未曾料到竟会猖狂至此,连百姓生死也置若罔闻!
恶雾逐步逼近,桥面已无立足之地。
就在此时,有人注意到沈承望的无头雕像后方雾气未曾侵染,仿佛有一股无形屏障挡住了阴霾。
“快!快去那边!”有人低呼,率先挤向雕像后方。
见状,其余百姓也慌忙跟上,争相躲入雕像后,惶恐地缩成一团,颤抖低喃:“沈少主英灵在上,护佑一方……”
无相宗弟子看着这一幕,冷笑一声掩饰不安:“求他?这沈承望早死得透透的,还能翻出个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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