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暗,江面翻涌的红雾已开始逐渐退去,桥上的人群都松了口气。
晃神之间,沈承望只觉自己虚弱无比。
仙音犹在耳畔回响,模糊间提及什么“天书”、“规劝怨魂”。
他摇摇头,抬手扶住额角:“应该是梦吧?不然这年头做鬼还要上工……简直没天理了!”
目光微转,他低头望向腰间,瞬间怔住,竟然真的挂着一本天书!
书呈暗金色,表面布满繁复的纹路,细看像是流动的水纹,书脊光滑如玉,包裹着一层银光。
书封周围缠绕着细细的金色锁链,链尾垂下一颗朱红色的玉珠,玉珠流光暗涌好似星辰。
“倒是好看。”他手指轻轻一抚,书页蓦然自行翻开,几页空白之间,金光闪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心中一沉:“但怎么我还是鬼?”
此时红雾散去大半,桥上人群叽叽喳喳地交谈起来,简直不可置信。
“刚刚……是沈少主的魂魄?”
“不是幻觉吧?看得清清楚楚……”另一人接话,目光忍不住朝雕像方向望去。
很快,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先是一名白发老者颤巍巍地跪下,面朝雕像叩首,随后更多人跟随跪下,低声念念有词。
“沈少主救我等性命,愿他英灵安息,佑护乡里!
随着跪拜声此起彼伏,更多人涌向桥头,低头朝拜。
而几名无相宗弟子却脸色骤变,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桥前的景象让他们如坐针毡。
他们压低声音,互相推搡着:
“是谁砸的雕像?你吧?明明是你动的手!”
“放屁!分明是你砸的!我当时还拦了你!”
“拦我?别扯了!要不是你掐诀炸头,能出这种事?!”
他们闪到一旁,生怕那无头残像忽然再现沈承望的魂魄,来个当场清算。
法阵破裂的痕迹犹在,地上的符文闪烁着微弱的残光。
沈承望立在破碎的法阵旁,缓缓感应游离四散的气息。
忽然他的视线一顿,瞳孔微缩:“不对!”
他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无相宗弟子身上。
方才的骚乱渐渐平息,可唯有此人始终沉默不语。
他神情僵硬,双手微颤,似在竭力掩饰什么。
沈承望瞬间看穿其中端倪——怨魂趁着方才的混乱,竟悄然窜入此人体内,妄图借机逃脱!
他直直朝那弟子逼近,浑身气息陡然凌厉了几分。
此人似乎能够看到沈承望的魂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旋即冷笑,抬手祭出一物,紫烟骤然弥漫。
“哼,既然被识破,那便无需再遮掩!”
他高声道:“宗主在上!助我一臂之力!”
霎时间,诡异的香气充斥四周,令人神魂恍惚。
一旁的两名无相宗弟子脸色大变:“他怎么会用此等邪术!”
“合欢宗……怎么可能!”沈承望心中惊骇。
合欢宗早在正道清剿中覆灭,宗内典籍、秘宝尽数被焚毁,世间早已不留任何痕迹。
为何此人会持有合欢宗秘宝?
紫烟越聚越浓,雾气中竟浮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影。
沈承望眉心一跳,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他低头看向腰间悬挂的天书,只见天书无风自响,金光乍现,翻开的一页上书几行字:
“合欢宗宗主,宁逸安!”
可这紫烟仅仅只是弥漫片刻,忽然一道金光破雾而来,如旭日破晓,将迷障瞬间击散。
只见一锦袍华服之人现于其中,此人身着黯蓝鎏金袍,金纹繁复如同夜海浮光,光华流转勾勒云鹤山川。
他乌发如墨,利落束起,衣袖翻飞,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倨傲,眼神慵懒淡漠,好似世间万物皆不放在眼里。
沈承望一见此人外貌,心中顿生疑惑:“这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大色魔?”
不像!
他低头看了一眼天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宁逸安。
沈承望忍不住再次打量了宁逸安一番。
此人半倚黑玉金锏,姿态闲散,却透出一股不动声色的凌厉。
他原以为合欢宗主必是浓妆艳服,万蝶齐飞,却不曾想,竟是自己先入为主,唐突唐突。
宁逸安微微挑眉,目光慢悠悠扫过四周,仿佛周遭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不值他多费一言。
他手腕微转,金锏挥出,仅距恶徒天灵盖一寸之隔,骤然停顿,紧接着轰然一震,周遭气劲如涟漪般层层荡开。
沈承望只觉耳畔轰鸣作响,如同千军万马踏过,双耳一阵剧痛,瞬间让他的头皮发麻。
他原以为会看到血溅当场的惨烈景象,谁知无相宗的三人竟在瞬间魂魄离体,悬浮于半空,双眼空洞涣散,仿佛尚未察觉自己已然身死。
而那缕红雾怨魂经宁逸安一击,顷刻间化作虚无,不留一丝痕迹。
沈承望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宁逸安这家伙果然如传言般心狠手辣,竟毫不犹豫地拍死自己徒子徒孙?”
三名残魂互相对视,忽然低头望见自己躺在地上的尸体,面色惨白,哆嗦道:“我……我怎么也成了鬼了?!”
几人残魂宛如断线纸鸢,轻颤不定。
“哇!又是沈承望!”
沈承望愣了一瞬,随即:这下好了,你们落我手上了!
那几名无相宗弟子神色惊恐,见沈承望目光扫来,转身想逃。
“站住。”沈承望站在原地。
沈承望脑中浮现梦中那句口诀:一问,二劝,三打。
他心中一惊,隐约觉得不对劲。怎么回事?自己竟下意识就进入了上工状态,熟练得令人心疼,难不成这就是仙音口中的天命?
但此刻已容不得多想,总之,一问!
他叹了口气道:“生前做了什么恶事,趁早交代清楚。到时或许还能留个轮回的机会。”
“冤枉!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几人似不受控制一般脚步一顿,僵在原地,冷汗涔涔。
沈承望又抬头看向宁逸安,只见他倚在一旁,唇角挑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眉,视线扫过沈承望上下打量。
作恶之人多半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么就要象征性的劝上一劝。
二劝!
沈承望语气冷了几分:“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坦白从宽。别等到了地府,被押进十八层地狱,再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几名恶徒互相对视,依旧咬牙不说,要不是动弹不得早就跑到十里开外了。
沈承望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你就不用开口了,宁宗主。天下第一大色魔的名头,连我少时都听过。”
“我猜就算你如实交代,罪名也不会因此减轻。”
宁逸安顿了片刻,似乎恍然大悟,笑道:“哦?怎么你小时候就对我这么感兴趣?”
沈承望心头一滞,眉头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他从小耳濡目染宁逸安的传闻,什么掳人修炼不可言说的邪功、藏书阁不可言说事件……
以及诸多不可言说的风流恶名,件件堪称天下奇谈。
但作为一个自小正气禀然的正道子弟,他怎么能说自己对这些“奇闻”感兴趣?
沈承望直接道:“是啊,从小就想着如何将你就地正法,为民除害。”
既然这几人都不老实,那么只好祭出——三打!
当然不是打架的打,而是打开天书的打,他这半缕残魂可是禁不住折腾的。
沈承望袖袍一扬,腰间悬挂的天书忽然发出刺眼的金光,书页自行翻动,迅速书写着几人的姓名与罪孽。
只见那几名恶徒的罪名被一一写出:残害同门、夺人法器、炼丹害命、坑害百姓……条条罪行写满了几页!
沈承望瞥了一眼:“啧,你们真是好本事。”
金色的字符在虚空中浮现,化作一道道灵纹,缭绕在天书周围。
沈承望朗声道:“前尘既灭,因果已定;命运轮转,天道昭昭!罪孽当判——”
畜生道!
天上金字疾书,笔划落定。
随着沈承望的结印落定,天书猛地合上,发出一声脆响。
刹那间,几名残魂的脸色瞬间扭曲,身体如同被烈焰灼烧。
魂魄如同纸片般在虚空中翻滚,形状不断扭曲。
哀嚎声似来自九幽地狱,带着无尽悔恨,久久不散。
黑烟逐渐缠绕成漩涡,宛如命运之轮在缓缓转动,将几人的魂魄卷入其中。
残魂在旋涡中挣扎扭动,就像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苦海。
他们的面容渐渐模糊,化作重叠的鬼影,时而狰狞,时而哀泣,好似生前的恶行在此时重现。
一道道黑色锁链从漩涡中射出,缠绕上魂魄的四肢,将他们悬吊在空中。
上面刻着模糊的铭文,隐隐浮现“贪”“嗔”“痴”等字。
锁链猛地一收,魂魄如同灰烬,化作无数碎片,随风而去。
黑烟散尽,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就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沈承望缓缓收回双手,天书重新悬于腰间,灵光微微闪烁。
他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显然这一番动作消耗了他极大的力量。
沈承望目光一转,盯向宁逸安,猛然意识到似乎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天下第一大色魔!
方才试阵成功,他底气更足,气势陡然拔高,支棱道:“你也给我下去畜生道!”
他一甩袖子,天书灵光闪动,书页如同雷霆般翻开。
可光芒一闪而逝,天书竟毫无反应地跌落下来,砸在宁逸安胸口。
宁逸安目光轻飘飘扫过天书,又落在沈承望脸上,神情中带着几分戏谑。
沈承望一时尴尬,眼角抽了抽。
他心中暗道不好,这天书竟毫无反应,莫非这位怨魂的段位比自己要高?
可眼下他除了一本天书一张嘴,别无他法。
方才在法阵中一时怒发冲冠,险些让自己魂飞魄散,如今更是残魂不稳,灵力全无。
他缓缓靠近想把天书拿回来,却被宁逸安反手一拽拉了过去。
沈承望吓了一跳,满脸不可置信:按照常理,开书之时,所判的怨魂应该是动弹不得的!这家伙怎么还能动?!
“判我?靠你这半缕残魂?”宁逸安嗓音懒洋洋的。
沈承望心下一惊,视线扫过宁逸安身旁毫不知情的百姓,生怕这位臭名昭著的大魔头一个冲动,直接一掌拍飞所有人。
他连忙抬手摆出一副好商量的模样,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三分:“别动手!你有什么要求,或者……心愿未了,都可以谈!”
宁逸安低笑一声,缓步靠近:“谈?”
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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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正气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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