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站在男子身侧,觉得今夜的温度出奇地凉,她不由得暗中搓搓手臂。
花逐尘见她如此,掩在面具下的眉头微松几分,不动声色道:“阿梨怎么了?”
棠梨默默抱紧自己,像个被霜打了的小蘑菇,杏眸扑闪着莹亮的光泽,黑色的面具都罩不住她的委屈。
“不知道,就是觉得凉飕飕的。”
花逐尘听见一贯甜软的声音变得细声细气,仿佛有数不尽的无辜与幽怨,心里那点无名怒意忽而一滞。
紧接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了。
他不自觉余光扫眼棠梨,少女巴掌大的小脸,琼鼻翘得可爱,樱红的唇瓣微微瘪着,那双宛如清泉的杏眼里,只有一点微光在飘忽不定。
像个突然被凶了的小狐狸。
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目光闪躲地蹲在原地,爪子瑟缩地揣在一起,很招人怜爱的样子。
他本来冷了一半心肠,蓦地软上几分。
凤眼眸光晃荡,在风中漾了几圈,直把它绕得温柔缠绵后,才看向棠梨。
“夜里清寒,阿梨该多穿些才是。”花逐尘轻声说道。
棠梨听见男子的声音柔和许多,仿佛春夜里在海棠花下,随着风烟飘浮而来的一阵箫声。
恰似清歌拂花,弦音吹梦。
倏来忽往间,以幻美的假象将人蛊住。
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突然涌上棠梨的心头,她有些懵懂地眨眨眼,试图去理清那思绪。
可那酥麻却宛如四月纷飞的柳絮,还未待她抓住,便倏忽然飘远了。
棠梨略微茫然地蹙着眉,好半天回道:“哦……嗯!”
花逐尘弄不清她的情绪,也不愿在这上面再多费心思,便转移话题说:“阿梨如何看待眼下这场擂台?”
棠梨闻言往台上望去,只见两个蒙面散修彼此审视,块头大的那个看体型几乎要把对手压着打。
她略分析了下,根据自己的散打经验,有条不紊道:“那个大个儿虽然看起来魁梧雄壮,可粗苯有余,灵敏不足,眼下他只是体型占优势,等一会儿小个子那个摸清了他的底细,只怕要被按着打了。”
花逐尘唇角上扬,带出些许玩味的微笑说:“是吗?”
棠梨对自己擅长的领域还是很有自信的,于是语气笃定道:“嗯,不信你且等着,我们赌……赌一枚灵石!”
说着,她从兜里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灵石来,摊在掌心给他看。
花逐尘看见少女的掌心白润小巧,细腻地仿佛没有纹理,灵石那点莹莹光芒点缀着她的柔荑,竟不知到底哪个更娇憨。
他不自觉缓着嗓子,语调拉出点少有的拖拽来,竟像哄人一般:“不必赌,我信。”
棠梨听他这样说,心情遽然好上几分,带动着唇角也忍不住上扬。
真奇怪,美人就是随便说说都是动听的。
他们这边刚分析完,那边台上突然出现了转折。
果然如同棠梨所说,小个子的散修之所以闷头抗揍,只是为了摸清楚对面的路数,在几个回合的交锋中,他很快掌握了战局,以一个轻巧的过肩摔,将大块头潦倒在地。
紧接着又是一段你死我活的角逐,大块头逐渐落了下风,战机由对手牢牢掌控着。
最后小个子成功耗尽他的最后一丝力气,趁着对方急躁生乱时,将人按在地上,锁喉掐脖,直到裁判倒数结束都没有再起来。
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之色,似乎难以置信竟然会是这种结局。
只有棠梨眼角眉梢都是狡黠,她雪白的下巴轻扬,颇有骄傲自得之意。
眸光不停地闪烁着,像岑寂深宵里掩不住光芒的夜明珠。
花逐尘见此哑然失笑,不过是猜中了一场对决的输赢,何至于如此高兴?
从前他统领魔族,杀伐果断,以雷霆手段铁血镇压叛军时,也有过转败为胜的时候。
作为战局的掌舵者,魔尊花逐尘自认没觉得多欢喜。
反而对稍显复杂,却又高开低走的对手感到失望至极。
要是对面能将计谋玩转得再有趣些,他说不定可以考虑到游戏的趣味性,饶那人一命。
所以他在斩首时眉眼淡淡,丝毫未曾手软……
“逐尘,逐尘?”棠梨出声道,右手不停在花逐尘眼前晃悠,企图让他回过神来。
花逐尘眼睫微动,机敏地快速抓住棠梨的手,而后本能地紧紧攥住,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人格杀。
但很快,他神思归位,在用力将其毙命之前,将那些汹涌的魔气收回体内。
所以棠梨只感觉男子紧握了一下她,随后力道微松,拇指稍显摩挲,贴在她的腕骨处,其他四指也跟着挪动起来,竟叫她有种被人悉心抚摸的错觉。
他的手心稍显微凉,却奇怪地泅着层薄汗,在和她温热莹润的手背接触时,能感觉到男子纠结复杂的内心。
棠梨眨眨眼,右手微动,花逐尘便立即放开了她,垂着凤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逐尘方才神游太虚,我叫你好多遍都没有应答我呢!”棠梨拖着声音道,下巴不时轻点着,仿佛在表达一种无形的控诉。
花逐尘唇瓣抿了一下,变成一条薄薄的弧线,棠梨静候了许久,才听见他喑哑低沉的语调说:“想起一些往事。”
棠梨诧异地挑了眉,见他神色未变,却隐隐透出股不想搭理人的气质,只好搭腔快速接道:“哦好吧!”
他闻言凤眸微掀,飞速抬眼看她,见少女点头微笑,毫不介怀的样子。
花逐尘:“……”
他感觉心里有点堵。
突然,不远处传来击钹声,清脆刺耳,惊得两人看向前方。
擂台之上又换了个人上去,这次的攻擂者是个看起来颇为老道的中年男子,身形和那小个子相差无几,面对散修们的蓄意挑唆,神色岿然不动,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感觉。
棠梨指了台上说:“逐尘觉得,这回该是谁胜?”
花逐尘只看了少许,便缓缓得出结论:“这一场怕是要换守擂人了。”
棠梨虽并不惊奇,却还是想多嘴问一句:“何以见得?”
花逐尘知她存心来问,唇角洋着淡淡的笑意道:“阿梨明知故问?”
棠梨碰了一鼻子灰,左手支在右肘处,右手轻捏着下巴,讪讪道:“逐尘好没意趣。”
她这话说得飘软,像置身浪潮一般的闹市中,无意中吹来的一缕花香,让花逐尘听了怔忪须臾。
打擂很快开始。
中年男人果不其然,三两下便收拾了那小个子,最后一脚踹在他的腹心,把人踢得当场吐血。
擂台边,散修们疯狂地呐喊助威,兴奋地对着台上局势分明的二人指指点点。
神情激动,举止癫狂,像是罗马斗兽场里热血沸腾的观众。
棠梨眉心明显蹙起,之前小个子掐脖锁喉,虽说看上去凶狠,可到底没真弄出伤来。
而这位仁兄,对方求饶了都不肯放过,直到裁判上来阻拦,他还不忘补几脚。
那个小个子只怕诊金就要付出去一大半,伤势能不能好都不一定,毕竟是踹在心窝上。
她不由得厌恶道:“有点过了吧?”
花逐尘却语气淡淡:“技不如人,便是如此。”
棠梨觉得这话和她印象中,男子温文尔雅的气质不符,于是奇怪地用余光悄悄打量他。
花逐尘感觉到了她那道探索的目光,刚想说的话转了个调,声音略显低沉道:“只是这人如此轻贱他人,焉知自己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棠梨心头的违和感这才消失,她叹口气说:“就是这么说。”
擂台上的攻擂者换了一个又一个,中年人在上面游刃有余,每个被他大败的攻擂者,或多或少都会负伤惨重。
棠梨旁观了许久,直到再没有挑战者上去攻擂,才隐隐有了自荐之心。
花逐尘感觉到身旁的女子一反常态,变得有些跃跃欲试,不禁开口道:“阿梨想替那些人打抱不平?”
棠梨眨眨眼,顺势道:“算是吧。”
她要是把这个出手狠毒的擂主打趴下,也算另一种的路见不平一声吼了。
花逐尘失笑,温着嗓子说:“阿梨仁心,令在下佩服。”
上面的裁判已经开始倒计时,他高举起中年男人的右手,语气激昂道:“还有没有要挑战,没有这场的最终擂主,便是这位修士了!”
四面围观的散修议论纷纷。
“今天的擂台奖似乎颇为丰厚,较之几日前涨了不少?”
“要不是技不如人,我也想去试一试,但这厮出手忒狠了,根本不给人活路!”
“算了算了,命要紧……”
那裁判见话落下半晌,都无一人敢出来挑战,下意识就要宣布结果,却不料他还没开口,一个清亮沉稳的女声传了过来。
“等一下!”
众人心中一惊,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举手的是个看起来甚为柔弱,体格极其单薄的女子。
她左手高高扬起,灰纱袖摆跟着滑下,露出那玉白细腻,仿佛轻轻用力便能折断的手臂。
身旁银白面具的男子,正侧头看着她,眼神专注,薄唇噙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修士们全都愣住,接着爆发一阵喧天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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