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夏！你怎么会在这里？”凌晨瞳孔震颤，眼底是难以掩饰的震撼，但更多的是恐惧，对强大邪恶事物的恐惧。
不不不，眼前这个东西绝对不是俞知夏！
他使劲摇晃脑袋，试图将混乱的思绪抛出，同时一刻不停地默念着冷静，奈何颤抖不止的身体暴露了他的慌乱。
“凌晨哥，别坐在地上。”与俞知夏如出一辙的声音，可落在他耳中，满是不加遮掩的冷漠冰冷。
心底凉了大半，凌晨闻言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血泊当中，口腔内充斥着血液的铁锈味，十分苦涩。
灰黑的人形阴影挡在他的面前，压迫感强烈得令他喘不过气来，仿佛溺死的鱼儿，此刻的他又何尝不是即将窒息的人。
和刚见面时截然相反，那时他们二人还有说有笑，虽然受过小伤，但好在是同一阵营，有着相同的目标。可现在呢？
抬眼望去，就见俞知夏直挺挺地站在眼前，背对着光，正低头看自己。漆黑笼罩住他整个身形，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感受到来自熟人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情感的视线，凌晨打了个寒噤，哆嗦两下，慢慢坐起身，然而始终不站起来。
“怎么？要我拉你一把？”俞知夏轻笑，居高临下俯视对方，戏谑之意溢于言表。
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那么陌生？凌晨偏头，似在抗拒对方的好意。没来由地，他打心眼里厌恶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被拒绝的俞知夏很有耐心，单膝跪地，依然保持着俯视的角度，只是这会离凌晨更近了些：“是我啊，俞知夏，认不出我了？凌晨哥，你这样我会心寒的。”
像是个念台词的机器人，毫无情感可言。
“真是年度情感大戏！”
不远处，目睹一切的余灰捂住疼痛的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吵闹得像是村口吵架的大妈。
“不是我说，你演技有待进步啊！”终于忍住笑意，余灰正襟危坐，“几天不见真是进展神速，俞知夏的壳子都被抢走了。唉，是我错人了吗？”
“什么意思？”自称俞知夏的家伙面色一冷，与余灰目光交合，火光四射，随即岔开话题，“我自认为这个壳子还是不错的，弄到手废了不少功夫。”
“诶诶诶，话说啊，这一带没听说过你这号人，果然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小小人物吗？哈哈！”余灰笑得张扬，随意打量着“俞知夏”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大人们就是讨厌！”“俞知夏”在车中踱步，环顾四周瑟瑟发抖的乘客，“勉为其难自我介绍一下！人偶工厂、吾主伟大的作品之一、编号02773！”
“你也可以叫我——雾颜，当然，那是两个讨厌的家伙给我起的名字，不过听着还不错。”雾颜用着俞知夏的身体，完全没有不适应的感觉，甚至朝余灰做了几个鬼脸。
备受打击的凌晨此刻更是遭受了一万点暴击伤害，猛地站起身，连退数步，直到与雾颜保持最远距离才肯罢休。
俞弟啊！你死得好惨！没想到你死得这么快！安息吧！你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在内心呐喊，凌晨掩面痛哭，尽管半滴眼泪都没挤出来，还是真心诚意地为某人默哀三分钟。
三分钟一过，他叹息半秒，从手提箱内取出新墨镜，默默戴上。
正可谓墨镜一带，谁也不爱。凌晨又拿出干净的毛巾，清理面部，全然不顾远处唠嗑的雾颜和余灰，看上去很是潇洒。
没办法，人要向前看，鬼同样不例外。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雾颜迈着步子在车内四处走动，瞳仁闪烁出奇异的光亮，嘴上东扯西饶，滔滔不绝，话题跳跃之快胜似翻书。
众人有意无意地聆听，思绪早已变为一团乱麻。凌晨听得双眼发直，恨不得立马跳车，实在不行，来首大悲咒超度自己也是不错的。
师父别念了！凌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昂气头试着让自己清醒点，刚好撞上余灰意味不明，甚至有些令人脊背发凉的视线。
目光碰撞的刹那，凌晨一个激灵，终于脱离雾颜的洗脑式自言自语。他如释重负，面对余灰，嘴角忍不住上扬：“怎么了？”
余灰牵起唇，却没说出半个字，反倒向凌晨用力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又搞什么？”凌晨猫着腰快步来到余灰身旁，一脸狐疑地问道。
声音被刻意压低，刚好落入余灰耳中。他指了指凌晨的手提箱，又轻轻敲了敲侧边的玻璃窗，不合时宜的脆响随之出现。
摸不着头脑的凌晨回头瞥了眼雾颜，喉结滚动，最终乖乖将手提箱双手呈上。
见状，余灰很是满意，单手覆上凌晨发顶，轻拍两下，转而着手手中之物。
打开箱子，他的笑容散去，语气平平：“真是让人兴奋啊。”
“没看出来。”凌晨无情拆穿。
“诶？是么？哈哈哈。”
“您继续，请！”见情况不妙，凌晨随机应变，立马恭敬起来。
在凌晨“热情”的欢迎下，余灰取出箱子里通体漆黑、逸散着不祥气息的家伙，一只手虚握着，观赏片刻，突然大笑不止：“这种东西都搞出来了，两个月后得是怎样的景象啊？！”
乘客们瑟瑟发抖，听到这边的动静，忍不住扭头查看，瞬间瞳孔地震——那玩意是手枪吧？绝对是的吧！
“趁着还没坏人登场，咱们先撤退～”余灰冲凌晨眨眨眼，转而举起手枪，只听咔嚓一声，上膛完毕。
枪口正对玻璃，幽深漆黑的枪管似乎有着奇异的力量，令车内较为弱小的鬼怪心惊胆战，止不住颤抖。
凌晨便是其中之一。他牙齿打颤，惊恐地看向余灰，差点控制不住音量：“住手啊——”
箭在弦上怎能不发，余灰扣动扳机，伴随连续不断的砰砰声以及玻璃炸裂声，窗口仅剩一个摇摇欲坠的窗框，此刻随风摆动，吱呀吱呀地唉声叫唤。
“这枪威力挺大，准头没问题的话，对付车子里那个叽叽喳喳半天的路人绰绰有余了吧。为什么不用？”他两脚跨出，向窗外纵身一跃，滞空的刹那一把抓住凌晨的手腕。
“你怎么知道它的用——”凌晨脚下一空，刚出口的“途”字在空中扭出漫长的五个音，大有阴间新星歌唱家之势。
落地后余灰仍没有松手的意图，像是扯着可有可无的货物，自顾自朝着公交车反方向狂奔，全程直视前方，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余灰在一栋18层的公寓楼前驻足。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然强颜欢笑：“想活命就进去。”
“能不能先把枪还我？不然不好交差。”凌晨合掌鞠躬，就差把“拜托了”三个字写在脸上。
然而他的内心想法却是——别以为我感受不到里面的气息，骗人好歹有个度吧！
“那我先进去了。”余灰无所谓道，手腕一抖，手枪便抛出，稳稳当当落在凌晨手掌心。
原来是认真的！？凌晨说不慌肯定是假的，心底抗拒，却还是乖乖地跟在余灰身后，进入公寓。
一楼大门开启，凌晨就觉眼前大亮，眼睛被强烈的灯光刺激得生疼，下意识闭上眼。
未等双眼睁开，他一个重心不稳，栽倒在地。本想看看身后莫名其妙出现的推力，不料眼底展现的只有余灰立于大门外，笑眯眯关上门的模样。
“啪嗒啪嗒、咔嚓……”细细碎碎的小声响从门缝渗入，一步步把凌晨推向绝望。
这家伙锁门了吧？！
同为阴间老乡，难道没有任何信任吗！
我们同生共死的交情呢！
“说好的一起呢……”凌晨委屈地喃喃自语。
有的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
车厢内。
环顾空空如也的车厢，雾颜的目光定格在已经变形的车窗上，开始自我怀疑：“我只是说了几句话，人呢？都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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