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俞知夏走出电梯，瞳孔微不可查地放大了几分，借着窗外的月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照明。
刚才在楼下时，窗外还是白天，到14层已经是夜幕时分了。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准没错，那问题只能出在公寓身上。
将手电筒朝周边扫一圈，俞知夏便对14层的布局了然于心。这层的布局和其他楼层完全一直，当然这是二者之间唯一的相同点。
不同的地方很多。首先，不同于其他楼层一眼看去就知道是水泥材质建筑的，14层全部采用木制。
所有木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霉味，比其他楼层浓郁数百倍，让俞知夏很难不怀疑所有楼层气味的来源就是14层。
抬手覆上电梯侧边的墙壁，俞知夏触碰的瞬间，像是触电一样收回手，眉头都快拧巴在一起了。
用手电对准手掌，便瞧见原本白皙的皮肤附着上一层黑黝黝的颜色，摸起来潮湿黏腻，哪怕隔着很远，都能闻到上面奇怪的味道。
像是燃烧后遗留的松木清香，淡淡的，被沉淀长久时间的霉味覆盖得严严实实，混杂着隐约的血腥气。简直是个气味大染缸，混在一起，让人眼前发黑。
忍住洗手的冲动，他将光线集中于木质墙面。这些木头黑得不正常，越往上颜色越淡，到达顶端已经变成了深灰色，坑坑洼洼的，好在气味没有那么驳杂。
若说上层是大块大块的坑坑洼洼，下层则为一个个瘪月牙形的小洞，每个小洞周围都伴有深红的小面积印记。
发挥些许想象力，就会发现这印记其实是人的掌印。俞知夏把手指靠近小洞，进行对比，结果在意料之中。那些小洞就是人用指甲扣出来的。
什么情况才会让人疯狂到这种地步？
巨大的疑问驱使着他继续前进。
来到本应设有楼梯的位置，可楼梯间的门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滑无比的木质墙壁。
“这是？”俞知夏后退两步，将整面墙壁容入视野范围内，旋即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砰、砰、砰……
心跳声充斥在他的大脑内，扰乱着14层死一般的静默，很吵闹，却给了他独处的安全感，至少意味着他还活着。
他的思绪乱作一团，无意识地用手指勾勒墙面的图案。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四……
黑暗之中是数不清的人！
很多很多，令他好奇，令他恐惧，令他绝望。
那些人有大人，有小孩，有男性，有女性。或跪坐，或躺倒，或跳起……一个接着一个叠起来，大小和真人一致，真实得就像活生生的人被贴着墙面烧成灰烬，在墙面上留下人生最后的痕迹。
忽然想起什么，俞知夏面色大变，踉踉跄跄地跑到电梯前，一刻不停地疯狂按动电梯按键。
“卡住了？”他头一次有了绝望的感受，无论用多大的力气去按电梯，那按键就是不肯低头，像是被水泥砌了一层，顽固又坚硬。
无力地瘫倒在地，手中的手机无力地一摔，刚巧遮住了手电的光芒。
周围重归黑暗，正如不速之客到来前，一片死寂。
之前走楼梯时，13层到15层的高度与正常楼层间的高度一致，而其他楼层也没有任何问题，结合14层的按键在电梯按键的最顶端，不难猜想他所在的这个14层正是真正的18层。
也就是标有18层的17层上面一层。
没有通往楼梯间的道路，电梯又无法乘坐，他毫无疑问地彻底被困在这一层了。
黑暗里，俞知夏扭头看向走廊玻璃窗的位置，喉结滚动。
没事，还没到最后一刻，还有机会。
“俞知夏，加油！”他默念着违心的话语，重新站起来，拿过手机照明。
不小心再一次扫到电梯按钮，俞知夏瞥了一眼，怔愣当场。
圆形的电梯按钮周围一圈，赫然插满了从中段断开的指甲盖，裂口处还沾着血液。并非电梯箱内凝固的血液颗粒，而是新鲜的，留有余温的血液。
呼吸一窒，俞知夏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害怕之余，他有些没来由的愤怒，随手拔出一枚指甲盖——
“啊啊啊啊——”
凄厉的叫喊声贯穿耳膜，不断回响着。
电梯按键腾出的缝隙里流出一股鲜血，仿佛人类的泪水。
事发突然，俞知夏根本没注意声音的来源，只被这动静扰得头疼。
14层不止他一人。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我今天跟你拼了！”俞知夏决心不管电梯了，壮着胆子前往走廊，出发前不忘瞅一眼那面墙壁。
是错觉吗？那些印记是不是换姿势了？
我超，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秒怂来得太快，俞知夏咬咬牙，还是上了。
脚步踏在结实的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彻底听不到紧张的心跳声了，心底也好受了几分。
141没有房门，屋内装横富有人情味。
俞知夏试了试房间内的电灯，可惜答案是没有用。他粗略走了个过场，屋内没有人的尸体，也没有墙面上的红色印记。床铺铺得整整齐齐，靠近轻嗅，淡淡的焦香。
是被子不久前晒过的温暖气息。
餐厅饭桌上摆了一桌饭菜，四把椅子前是四碗饭，各有一双筷子端正摆放，似乎刚开饭不久。
厨房内，历经一场艰苦奋斗，锅面还沾着酱料，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令人食欲大振。
退出141，俞知夏接连查看了142、143、145，无一例外，与141一样，和普通的家没什么区别，主人的生活痕迹还好好地保存着，根本看不出来和走廊的**有半分关系。
就剩下144、146、147没有看。
这不是俞知夏不乐意，全然是这三间房关着门，不像其他房间连门都拆了，就剩个门框在那。
“持伞鬼之前让我给他开门……”一边说着，俞知夏一边拿出钥匙，在144的锁孔旁比划两下。
见大小刚刚好，他立即插入锁孔，转动一下。
“咔嚓——”房门顺利开启。
俞知夏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出于谨慎先用光照。
但是光线进入房间后，像是被黑暗吃掉般，凭空消失。他侧过身，让窗外的月光进入房间，结果雷同。
左右横竖都是死，俞知夏闭了闭眼，进入144。
踏入房间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缓缓掀开眼皮，仍是熟悉的黑暗，一如先前在“拾八”身体内那般。
“……”
“……”
“…………”
什么玩意？有东西在说话？！
俞知夏隐约听见人类的窃窃私语，声音不小，可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无法听清内容。
“……！”
阴冷的感觉包裹他的全身，他一激灵，条件反射地捂住右耳。刚刚有个东西在他耳边说话！
封闭的狭小空间内掀起狂风，凄神寒骨，宛若无数飞速游动的刀片，不停歇地攻击着他。不多时，最为疼痛的几处地方皮开肉绽，温热的液体自其中溢出，将他硬生生变成了个血人。
血液的极速流失并未让他感到意识模糊，对外界的感知反而强烈了不少，对周围窸窸窣窣的大小动静听得更加清楚。
这次，不只是人类的说话声，更有咀嚼声，金属敲打地面的声音，地板摩擦声，以及大量的、杂乱不堪的脚步声。
他不禁想起收到《死亡录像带》内测邀请那天晚上的情形。
当时是幻觉，这次却不是。
俞知夏慌了神，后退两步，不料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
触感冰凉，摸起来像是人类的皮肤。
来真的啊！他完全没时间害怕，只是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往来时方向冲去，途中撞上各种相同触感的东西。
有胳膊，有脑袋，有躯干……全部堆在一起，填充满整个房间。
他像是勿入尸体仓库的活人，在全是人类残骸的海洋里为自己挖出一条道路。
过了很久，他得以重见光明。
再一回头，144的房门安静地敞开，黑暗十分有原则地待在内部，不越过门槛分毫，轻易便被人忽略了它的危险性。
没记错的话，他本来应该在门口的玄关吧？怎么会跑那么久才出来。
心有余悸的俞知夏离144远远的，甚至不敢去拔钥匙，放任那小东西和房门一起待在黑暗之中。
“还是电子游戏好玩。”俞知夏死后余生，顺了顺气，来到146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和前面几个房间一样，并无异常。
“吱呀……吱呀……”
仅木头能发出的吱呀声落入耳中，俞知夏挑眉不语，他走路时也不是这声啊！
“吱呀……”
寻声望去，他缓缓仰起头，把灯光投向一直被忽略的走廊天花板。
触目惊心！
黑压压的一片，数具人形物体四肢黏在天花板上，就这么倒挂着。它们没有皮肤，血肉裸露着，时不时动两下，惊悚至极。
依稀能辨认出的脸上，两个巨大的黑洞目标明确地面朝他，不知道维持这个动作多久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俞知夏惊吓过度，反倒冷静下来，沉默着清点数量，居然与他拜访各个房间，记录的人数差不多。
“吱呀……”
木制天花板吱呀作响，似在提醒俞知夏处境的危急。
俞知夏明知死亡即将到来，不甘地推开最后一扇紧闭的房门。
顿时，灯光大作。走廊、房间，全部恢复了电力，明亮的灯光霎时取代了黑暗，照得天花板上的怪物们躁动异常。
不过最亮的地方莫过于147。
滔天的火光自屋内喷涌而出，化作一条条火蛇，带着毁灭一切的势头，吞噬周围的所有事物。
早料到这点的俞知夏转身就跑。
大量二氧化碳、一氧化碳和燃烧不完全的碳颗粒糅杂为滚烫的黑烟，淹没了一个又一个可怖的怪物。
几息间，俞知夏就跑到了电梯前。
电梯还是用不了，楼梯间也没有出现，所有可以用来逃跑的道路全部被堵。
“哦豁，完了。天要亡我啊！”
在死之前，俞知夏想要自己选择死法。
就天花板上那些东西来看，他死之后要是没魂归故里，估计就会变成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挂在上边。
如果硬要这样，他觉得还不如进了雾颜的肚子呢！
于是，他咬咬牙，打开最近的一扇窗，翻身一跃而下。
“我免费了——”*注1
俞知夏大喊一声，张开双臂，打心底觉得此刻是此生中最自由的时刻。
趁着没死，他看了眼倒着的公寓外景。
咦？这楼层不对啊！
注1:英文I'm free.翻译而来，原意“我自由了”，但因为free不仅有自由的意思，还有免费的意思，所以也可以说成“我免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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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嘘！这是秘密（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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