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祖宗在这石窟中对峙,谁也不服谁。
就在这剑拔努张之际,身旁竟然传出咳嗽的声音。
咳咳——
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名容貌俊秀、言笑晏晏的俊俏男子。
他身着银纹金凤袍,头戴镶玉黄冠,端的是君子作风,气质温和。
只是此刻身躯被倒挂在布满青苔的石壁,多少显出几分狼狈。
“几位且看在我群玉楼楼主秋鸣燕的面子上,今日就忘却嫌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我等还须齐心协力,逃出这些邪修的贼窟,以免外面那些为我等牵肠挂肚之人心忧。”
倒挂在石壁上正头晕目眩的林茵和她脑袋边缩小的药王谷少年尚未言语。
但本就急性子的揽芳阁少谷主的侍女江如瓶,却心直口快表达怀疑,“群玉楼自七年前在修真界一夜而起,大小分店遍布全土,可谓极富盛名。盛望之下,多为意满志得、洋洋自夸之人。而群玉楼主却谨小慎微,从不外露。七年间,关于群玉楼主的消息,一度在暗阁炒至天价,可修真界至今仍是分毫未知。”
“而我观公子仪容端庄、性情温和,究竟是如何抵抗暗阁那些为钱财舍命相争的亡命之徒呢?”
江如瓶言辞恳切,掷地有声,步步紧逼。
“秋公子如何自证呢?”
“大胆,敢对我们楼主不敬。”秋鸣燕身后二位仆从大声呵斥。
江如瓶哼笑两声,“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在这论什么主子凶仆。”
“麻烦这位小公子,”秋鸣燕用眼神示意仆从退下,神色温和地看向刚刚缩小身躯的药王谷少主,“把秋某腰间的玉佩摘下。”
“那玉佩由三百年前名扬天下的怀氏玉所制,在仙境奇花妙玫提炼的药油中浸泡九九八十一天,通体幽香且有滋补凝神之效。七年前,季家家主季贺牧在先夫人生辰宴上送予她,秋某见其上雕刻的”季“字技法高超、高雅脱俗,正映衬夫人之名,便劝夫人收下,全了季兄美意。”
“生辰宴上,全是我夫妻二人的亲友,未曾透露我二人相貌。但季兄送我妻稀世珍宝,慷慨之名却流传于世。”
“只是可怜家妻,命途多舛,几年前就驾鹤西去了。”
“这玉佩也便由我随身携带,作以慰藉。”
说罢,或许是为了催促林茵身旁的药王谷少年,秋鸣燕的目光转向这里。
只是林茵莫名觉得,那视线的落点不止在少年身上,倒是若有似无地盯着她。
少年见林茵不喜,将万盛净毒珠塞入林茵怀中,便起身走向秋鸣燕,气息平和,“群玉楼楼主爱妻之心,天下皆知。”
他每走一步,身躯拔高一寸,直至变回原样,在秋鸣燕面前停下,抬手作揖,“在下药王谷少谷主风何故,自幼通识百草,现奉圣女之令来听海潮参加万镜会,不曾想奸人作祟,沦落于此,便由本少主来替大家验此传世玉佩。”
江如瓶闻声,“去吧,在场众人哪有你这个天天泡药坛子的药人,懂他那口中熬制的药油。”
“可惜我家知百花的少阁主不在,不然哪用你在此地装模做样。”
风何故并未理会江如瓶,对秋鸣燕俯身作礼道:“那在下这厢失礼了。”
他伸手摸到“群玉楼楼主”顺滑精致的外袍内,拿出那个传世的怀氏玉佩,后退两步正好站在众人视野中央展示。
林茵平素爱看些龙傲天小说,本就对这些修仙界至宝颇感兴趣。
在闲清山上,林茵自成年之后,经商陆长老帮助,进入藏书阁中协助管理万千书册。闲暇时,林茵就常常阅读藏书,其中尤以修真界大能传记和宝物手册为重。
毕竟跟在龙傲天身边当跟班,龙傲天次次跨级作战打败敌手,不经意间收获天灵地宝,她也自是不能拖后腿。故而除了刻苦修炼御剑逃命法术之外,识记百宝也是重中之重。
传闻至臻法宝甚至可以通天地、晓阴阳。更甚者可用其突破天地人三界屏障,炼至化境,羽化成仙。
不过那都是修真界万万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早就成了众修士口中的传说。
但是有天道气运之子凌翊在,林茵觉得她有生之年还是有希望再见凡人仙神的。
思及此,林茵也是仔细端详着这稀世珍宝——
玉佩通体呈现莹润的翠绿色,上雕刻雅致脱俗的小篆“季”字,边缘花纹似是吻着三百年前流行的吉祥莲纹,篆刻细致,精美绝伦。
确实如同闲清山藏书阁中记录宝物的经书《鉴宝策》所写。
当为真品。
果不其然,风何故仔细嗅闻玉佩上的幽香,初嗅为清淡的花香,再品却是妙玫的清苦。
风何故说:“五年前,湖州涝灾泛滥,后生体病。药王谷圣女风怜见众生受灾厄之苦,心生不忍,便带领数百药王谷子弟出谷治疫,其中秋瞑居百姓得一奇灾,得此病者,初时腹痛难忍、日夜难安,半月后却回光返照,如常人无异。”
“就在其放心之际,不出七日,患者便爆体而亡,血脏(zang)横溅。污血呈浓稠粘腻的黑色。血溅之处,无论人牲,均患此病。”
“周而复始,人人自危。”
“秋瞑居成为人间炼狱。”
“这么可怕的疫病究竟是如何解决的?”听者为之心惊,发声问询。
风何故却说:“哪怕是日日与药材、医术、疾病打交道的药王谷弟子也是内心惧怕,不敢入内。”
秋鸣燕:“怕死,也是人之常情。”
江如瓶却道:“但医者本应无畏。”
林茵若有所思。
风何故:“只风怜一人带着储藏她全部灵药、千百医书、纪病手札的储物戒,未留一言,单身赴会。”
“自那以后,药王谷上上下下万千余众,就连谷主本人也对风怜圣女的身份,从心底里表示叹服和认可。”
“几百年来,从建立起便男医为尊的药王谷,破天荒地认可了这位独一无二的圣女。”
“万幸,善人自有天佑。”
“圣女风怜与疫民同吃同住半月有余,竟没得疫病。甚至传闻她手抓污血,以身试险,用百种灵药尝试,最终才得到解药。”
“不过药王谷无人敢去秋瞑居,而疫民当时意识模糊、神色凄惨,此事也难去求证。”
“那这些琐事与我家楼主验明身份有何关系,我看你个小儿就是在信口雌黄。”
“什么了不得的圣女,怕不是你们药王谷近些年来被神医白邈建立的神农会抢生意,挣不了钱,胡乱捏造个精神图腾,好卖药丸吧。”
群玉楼弟子听了半晌,也没听到风何故为楼主验明身份,忍不住出言催促。
这言语有挑刺嘲讽之机。
风何故年约十四、五,本来是个心高气傲的年纪,听到此言倒也没生气。
只清凌凌地看向林茵一眼,转回身对那弟子说道:“莫急,接下来的便是重点。”
“圣女风怜进灾区二十三天后出谷,驾圣兽门年前所赠鹏鸟,日行千里,只身闯入非化神期大能不得入内的仙境,也不知历经多少苦楚,才在七日内找到了本就稀少的仙花妙玫。”
“妙玫为主药,辅以贞青、秋葵,熬制三天三夜,才可治那恶疾。”
“当时风某尚未出生,但圣女治病后所剩妙玫,尚有存余在药王谷。”
“在下也算幸运,得以闻到圣女所制风干妙玫,初闻甜香,再嗅甘苦。”
“便如这浸入妙玫液中的玉佩。”
“只这玉佩,许是由于秋楼主之妻身体不好,这玉佩上又夹杂了许多养身护神的药物的味道,譬如澄山人参之类,味道有些许不同,但可确为妙玫不错。”
江如瓶明白了,“那他确为群玉楼楼主不假。”
风何故:“我风何故愿以药王谷少主身份担保——”
“秋鸣燕是群玉楼隐名埋姓的楼主。”
“只是不知楼主此刻为何愿意向天下袒露名姓?”
林茵也不解此意,看向秋鸣燕,却正好对上秋鸣燕撇过来的视线。
怎么说呢,那视线幽长、,不似风何故那般清明。
可只是一眼,林茵也不能确定什么,但那视线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似在怀念,又或者说...悼念。
总之,林茵对这位隐名藏姓数年的群玉楼楼主无丝毫好感。
“吾创立群玉楼,通行货物,造福百姓,钱财上也是略有所得。闲暇时,吾妻与吾喜游历四方,看遍山川美景,遍赏人间百味,也是幸福美满,羡煞众友。”
“只可惜,吾妻无甚修为,随年事增长,形容渐悴,体貌不如寻常时,染上眼疾,不可见物。吾遍寻仙药而医不得,而吾妻也因病郁结于心,不久后就撒手人寰。”
“徒留吾一人于世间踯躅,再难欢喜。”
言于此,秋鸣燕神色哀婉。
“吾妻与吾年青时曾来听海潮,在此成立群玉楼的雏形,算是我二人的初心。吾妻初患眼疾时,便对吾说来此旧地重游。”
“彼时吾妻尚可如雾中观物,望此地人杰地灵,便对吾言望葬于此地。”
“故而遍寻名医而不得后,在吾妻生命之末,吾带其来此地,烧体成灰,撒于她心爱的凤清湖间。”
“但愿澄澈明净的湖水能治愈她郁结干枯的心。”
风何故闻言,婉言劝秋鸣燕节哀。
而秋鸣燕却苦笑一声,“吾妻走后,吾彳亍于听海潮,妄言离开。”
“听海潮郡守见秋某日复一日形神憔悴,屡屡来找秋某借酒消愁,想帮秋某走出心结。”
“说来也是惭愧,郡守日日留心,可秋某却半点难忘吾妻,连带着郡守也哀伤起来。”
“我二人倒是成了至交好友。”
“八月十三那日,宁州高官将神镜四方交付给郡守,令其在八月下旬召开万镜会,引众修士入听海潮赴会。郡守虽不明所以,但问上官也不得答案,只得听令回乡与吾再做打算。”
“故而吾命沈世嘉协助郡守,共办万镜会。”
“怎知越临近万镜会,修士失踪数目越多。无奈之下,吾带领三个手下扮作新入城的修士,打算装作被贼人擒获,再用法宝与幻境外的郡守里应外合,一举歼灭贼人阴谋。”
“想必诸位也受到了郡守的求助信,这才来听海潮这狼巢虎穴一探究竟。”
正听逃生之策时,林茵金丝腰带上的珠子轻声震动起来。
她神色不变,似随意般在腰间摩挲几下,便悄默无息传出了六个字——
你莫急,我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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