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对风何故抚摸过来的动作只觉得惊悚,但碍于她双脚被铁链束缚在石壁上,手腕又被并在一起用麻绳狠狠勒紧,纵使想动身反抗也无能为力。
此刻她手腕脚腕经脉早已被挤压好几个时辰,红肿不堪,毫无直觉,只剩下意识尚还清醒着。
但奇怪的是,风何故细细抚摸过的地方,本已麻木的器官渐渐回复知觉,林茵甚至到此刻才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疼痛,一点点涌入心脏。
林茵疼得倒吸口气。
风何故见状,放慢动作,更加细致温柔,轻柔得就像风略过肿胀皮肤表面。
手腕上有湿润的感觉,林茵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风何故指尖沾有一些白色黏腻的膏体,从腕间传来的疼痛感减小。
林茵这才明白,应该是消肿止疼一类的药膏。
风何故见人这般盯着自己指尖的药膏,便解释道:“这是霜花膏,圣女大人两年前研制的药物,治疗肿胀淤血有奇效。”
林茵说:“谢谢少谷主相助。”
这般礼貌生疏,风何故肉眼可见地不悦起来,目色沉闷,只言片语不谈,再不如之前那般时不时偷瞥几眼林茵。
林茵不明所以然,也不理解为何这么多修士,药王谷少谷主偏偏对她一人好生照顾。
江如瓶见二人间窘迫的氛围,又眯着眼瞧着那药王谷价值千两银子的霜花膏,相传这膏由药王谷雪霁山上最顶峰的霜花凝制炼化而成。
雪霁峰乃全大陆第一高峰,高达三万余丈,传言站其山巅伸手可抓星辰皓月,距天不过寥寥几里。
得天独厚的地势,让其自然凝聚了全大陆最精纯的灵气,是修真界名副其实的修仙圣地。
但高耸的山脉却遏制了大半修士妄图在其修炼的想法。从山谷到山顶,骤然变化的温度,难以忍耐的严寒,毫无食物补给的环境,甚至还有些皮糙肉厚、想尝试点新鲜人味的妖兽虎视眈眈。
而霜花对活血化瘀、通筋活骨有奇效,也是两年前揽芳阁比武大会上有“”活死人、肉白骨”之称的“光霓裳”的原种之一。
霜花位于雪霁峰半山高度,其效虽佳,但没有解万毒的奇效,更比不上稀少的万圣净毒珠,实在不值当为此去雪霁山脉间冒险采摘。
但其久居雪霁山山脉,外表清透,通体洁白,清香怡人,沁人心脾,常被做成霜花膏,供修真名士、达官贵人、名门豪绅等做装饰使用。
效佳,但鸡肋,生长环境又极其艰苦,鲜少有人赶登雪霁山采办,故而价值极高,是个除了贵重之外毫无效益的貌美之物。
寻常修士对这小小一罐但价值千两银子的宝贵之物毫无想法,纵是王公贵族使用霜花膏时也是一点一点抹开来用。
这大概是霜花最不值钱的一刻,其他人买来那个不是掐取一点,轻柔涂抹在脸上,美容养颜,清香四溢。而此刻却被风何故毫不犹豫抹在一个毫不知名的女修手腕上。
想必只有位于霜花原产地的药王谷少谷主,才能这般好不怜惜,指尖抹上厚厚的一坨然后再揉到他人的手腕上。
江如瓶自幼与风何故相识,风何故此人自视甚高,目中无人,除圣女风怜外,哪怕是老谷主,他都不屑一顾,懒作理会。
但风何故为何会对林茵这名闲清山剑修这般怜悯?若说是为了林茵女仙美貌的由头,江如瓶万万不信,冷心冷肺对自己毫不在乎的竹马,怎么可能因为美貌对林茵多加关切。
更遑论昨日那声惊世骇俗的“娘亲”?
江如瓶此刻想来,只觉诡异。莫不是这小子被什么孤魂野鬼借禁忌魔咒附身,而且那野鬼还是个色、鬼,不然又怎会不离林茵片刻。
思及此,江如瓶盯着风、林二人的目光更加迫切。
不过此刻风何故这个身高七八尺的大男人正踮着脚尖,给林茵仙子揉着刚涂满厚厚一层的脚踝。
那脚踝骨细伶伶的,白皙的皮下集聚了紫黑的淤血,从勒紧的麻绳下血肉鼓胀出来,看着十分惊心。
林茵仙子身体真是娇弱啊。不过也正常,长着那么张清丽婉约的脸,脾气还是那般温和爱笑,连凌翊那样整天臭着张脸的狗脾气剑修都好生相待,身娇体贵些也正常。
更何况林茵仙子还把万圣净毒珠,趁着风何故讲故事时,偷摸摸从怀里递给了她,简直是天仙下凡造福人间。
江如瓶更加坚定,一定要死死盯着风何故,这个今日行为格外异常的祸害。
表面上装得风度翩翩,公子端方;内里冷心冷肺,装模作样。
风何故在江如瓶视线下非常自然,他在一点点地去把林茵手腕脚踝处的绳结抽松,争取在不让林茵疼痛的同时抽出林茵的手脚,把林茵从石壁上抱下来。
风何故自幼身体不好,常年被圣女浸泡在各式各样的药液中,再加上从小修炼仙力,此刻身体强健起来,被铁链绳索倒挂其实本来就没什么听感。
不只是他,在场众人皆是各门各派修炼多年的人物,身强体健,被这般束缚,根本不疼。
故而风何故未曾料想到林茵不过被束缚这段时间,身上各处却早已红肿不堪。
心里不由埋怨起凌翊。
娘亲跟在他身边多年,身体怎还是这般羸弱可怜?
风何故担忧林茵,此刻心里头乱的很,对江如瓶的视线不为所动。
反倒是林茵被她瞧得不太自在。
“江小姐是有什么事情要问吗?怎么一直看向我这边的方向?”
江如瓶讪笑两声,“没事没事。”
在风何故的炯炯目光下,僵硬地转过头去。
倒是她右侧身穿黑底练功服的半阖眼休整的男子,像是被几人说话的动静刺激到,此刻幽幽转醒。
男人神情自若,倒是没有被吵醒的不悦,只徒然说道:“万镜会开始了。”
秋鸣燕也睁开双眼,“天亮了。”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从宽大的袖间跑出只皮毛油光发亮的山鼠,个头如成年男子两拳左右,皮毛从根到尾是全然的褐色。
此刻那褐色鼠沿着那黑衣男子精瘦的腰腹,爬到男人腕间,一口口咬着紧紧缚着的绳子。
刹那间,窸窸窣窣的啃食声响起。
林茵瞧那褐毛鼠着实眼熟,细细想来此物简直像极了《风物志》所述“吞金兽”。
吞金兽,外表跟山间野鼠相似,个头却略微小些。
只除了那双眼睛,黑漆漆的,仿佛能吸纳日光。
“吞金”实为雅称。传言其上含有饕餮血脉,世间万物皆可为食。牙尖嘴利,纵是黄金,也可咬断吞下。
此刻面对这编织成的粗壮麻绳,自是不在话下。
不出片刻,黑衣男子便挣脱绳索,翩然落地。
他正欲开口命令吞金兽去咬断其他人的绳结,把他们从倒吊的石壁上卸下来。
最先的应该就是离他最近的秋鸣燕。
就听到——
“让你的吞金兽赶紧过来。”
“我娘亲的手腕脚踝早就肿了。”
“有这种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过来。”
秋鸣燕倒是没想到风何故会这般言语,神色有几分呆滞。
江如瓶听着这最后一句话,莫名熟悉,总感觉似曾相识。
又听到了那句匪夷所思的“娘亲”,她浑身被雷得起鸡皮疙瘩。
林茵听到这句自然而然的“娘亲”,震惊之余,用刚有些知觉的手指轻轻扯了下风何故的外袍。
似是觉得这件事不太光彩,林茵小声问:“你为什么叫我娘亲啊。”
末尾,还指了指自己和风何故,“我们两个年龄差不多大,我怎么会是你娘亲呢?”
在二位女子惊讶之际,那黑衣男子倒是一如既往地沉稳。
伸手摸了下吞金兽,便把它送到了林茵身边。
风何故接过吞金兽捧在手心里,将吞金兽毛茸茸的头对准林茵手腕上的绳结。
动作完,便温和地回答林茵,“你自然是我娘亲。”
林茵见风何故不进油盐的态度,也不再言语,转而盯着手腕边那只小鼠。
吞金兽,小小的、毛茸茸的一只,倒是跟它主人一般好脾气。
哪怕被人这般摆弄,也不恼,乖乖地啃咬着麻绳。
吞金兽咬开林茵身上全部绳结后,沿着风何故的身体快速爬落。
行径之快,连他的主人黑衣男子都不由感慨。
下一瞬,被倒吊石壁许久的林茵,气血不通,身上还没有多少力气,闷头往下栽了下去。
幸好风何故正值青年,眼疾手快,把林茵稳稳抱入怀中。
风何故将人揽在怀中,席地而坐,两手不停揉着林茵红肿的关节。
林茵疼得“嘶——”一声。
风何故就把动作放得更加轻柔。
不消一刻钟,全石窟的绳索都被吞金兽咬断,众人开始运气疏通经脉。
只是越加疏通,这顶上白洞吸收灵气便愈加迅速。
一行人只得被迫停止。
“在这被倒挂几日,身体上倒无甚大碍。只这灵力,被吸取不少。”
“这顶上的白洞究竟是何法宝,竟能吸收修士已经炼化到己身的仙气?”
“纵是群玉楼楼主,早已到化神期的修为也不能抵抗?”
作为在场修为最高之人,秋鸣燕也表示难以抵抗。
“这法宝威力这般巨大,那被吸取的灵力究竟会用向何处?”
“会不会能被那邪修宁野所吸收,化为他的灵力?”
“若真是这般,那这法宝如此古怪,莫非是魔器?楼主可曾知晓?”
众人听到此话,无不冷吸口气。
群玉楼汇集天下万宝,楼主自是知晓万般法宝。
若秋鸣燕不知,那这洞窟中便无人可知。
秋鸣燕说:“秋某不知。但自千年前仙魔大战,魔族早已被斩杀殆尽。”
众人惊慌之际,他目光镇静,成竹在胸。
“诸位莫因一句戏言自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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