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小孩？
沈未迟拧眉，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是不解。
比起这些，她更想回到一铜那个破烂的屋子里好好睡上一觉。
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有经过消毒，裸露翻出的肉已经和衣服粘连，隐隐作痛。
十几个小时前她才被从休眠舱内强行唤醒，重重摔在地上，又被一银掐了脖子，连续花了几个小时的符，就被喊来见大先生……
“什么小孩？”她问。
大先生脸上带着笑，又是那种熟悉的慈爱怀念，“是一群和我弟弟一样，可爱的孩子。”
沈未迟有些迟疑，脑海里浮现出阴鬼的绿色代码构成的脸，总觉得和可爱这个词，沾不上一点边。
很快，她知道是一群怎么样的孩子了。
大先生带她来到了第十四层。
飞剑稳稳停住，她从飞剑上走下来，跟在大先生身后。
安全区内每一层的门窗都建设的很大，似乎是为了方便大先生能够带着那套沙发和椅子流畅通行。
第十四层先入眼的是一个温馨的客厅，像海报上那些游乐场的宣传广告一样，正前方是一条长廊，一眼望到头，两侧是房间，约摸有十来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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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忽略那些靠墙的展示柜里泡着的各种畸形头部。
或许称为五官更为合适，又或者“脸”，他们畸形、怪异，有的是一颗完整的头颅，有的只有一张皮，大脑水灵灵暴露出来，但无一例外，他们的五官比例都比正常五官比例小而怪异。
大先生停下，一头到腰的黑发尾端亮着闪烁的光，就像夜幕里荧荧星光组成河。
他说：“出来吧，孩子们。”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接连不断的喊声响起，沈未迟骤然惊恐睁远眼睛。
只见靠墙的一堆畸形五官竟睁开双眼，声音投过不知名的液体传递，模糊的，失去了本来的音色，更添怪异。
紧接着，是一道道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见到走向客厅的孩子，沈未迟才稍放下心，至少不算是这种……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第五个——那小女孩的脖颈上赫然是另一个头颅，两个头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第六个，特质的腹部有拉链的衣服，拉链打开，露出里面一张嵌合在腹部的脸。
第七个，智械机器人身体上，脑袋来回转动，前面是一张脸，后面还是一张脸。
“你看吧，一群乖孩子。”
沈未迟机械性的转头，她看见大先生嘴唇开合时，牙缝里残留的黑色石油。
他吃了那个抽烟的中年男人的脑袋。
【那群被塞进仿生人、复制人身体里的人类，哪还存在什么正常思维？】
……
【他们只觉得吃什么补什么，吃的够多……许是就能恢复人类身体。】
【但如果是你……我担心他们被你吃。】
模糊不清的话语混沌的记忆里被抽出，这是来自于两年前和01共度的第一个夜晚，她看见游荡的仿生人僵尸时。
听和见总归不同，面对才让一切变得直观。
沈未迟空落落的胃部一阵抽搐、痉挛，胃液腐蚀着，胃酸涌上咽喉，又被生生咽下，火辣辣的刺痛感、苦涩酸感在喉管里绵绵不绝。
大先生这时侧头看她，又问道：“他们不是一群乖孩子吗？”
这一次，沈未迟甚至清晰的看见他牙缝里残留的血丝，脑袋里立刻浮现出一个鲜红的大脑。
再也遏制不住的，黄绿色的胃酸被吐了出来，呕在地板上，舌根都开始发麻。
幸好、幸好大先生完全不似个拥有正常思维的人类。
他哈哈笑起，见面到现在，第一次从沙发上走下来，那黑绸衣服被褪下，沙发、桌子落在地面，又恢复成沈未迟第一次见到的模样，黑色绸缎衣服还在沙发上，长长的、薄薄的搭在上面。
大先生一头长发翘起，似蛇一样挺立，里头一身LED道袍，又红变蓝又变紫，最后归为平淡的，相对而言不起眼的白色。
“乖娃娃，是我考虑不周。”他笑的一口牙缝里都是漆黑石油，冲一旁十来个怪异小孩说：“去拿点吃的。”
说罢，闹哄哄的一群孩子纷纷跑回房间里，再出来时，手上捧着各异的吃食。
颜色缤纷的营养液、放在碗里的沾石油脑子、手指，或者是一块生肉，也有小零食，营养丸、分不清的小药丸……
“姐姐姐姐，你吃！”
“姐姐，吃这个！”
“这个好吃！”
“吃它！”
十五个孩子朝沈未迟捧上食物，沈未迟下意识后退一步，大先生的眼眸半眯，锐利盯着沈未迟。
“你不满意？！你要拒绝他们？”
沈未迟的脸色依旧是惨白色，纸片一样的，脆弱、瘦削，嘴唇干裂，真切感受到了无能为力。
只是那张脸上仍是无表情，伸手接过最开始出来的一个小女孩手中的营养液。
那小女孩欢呼雀跃地跳起，眼睛亮晶晶的，一身蓬蓬裙在孩子堆里旋转，“她喜欢我！喜欢我！”
她邀功似的凑到大先生身边，“爸爸，爸爸，她喜欢我！”
“抱抱！可以嘛？”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希冀地望着大先生。
大先生并未抬手，LED道袍从腹部裂开，里面的腹腔是漆黑色，伸出那双满是鳞片的机械手臂，穿过小女孩的腋下，将她抱起。
其它的孩子，或许是嫉妒，或是委屈，也有愤恨沈未迟。
但很多的则是更加热情的推销。
“姐姐！你尝尝这个吧！佛跳墙味的营养液！当地特产！！！”
“别听她的！姐姐！你试试它！！！香辣嘴唇！吃起来又香又嫩和接吻一样的！姐姐你肯定还没有接过吻吧！快试试！！！”
“姐姐……你、你愿意尝尝这个仿生人脑子吗？它很好吃的……”
“……”
沈未迟接连不断的后退，可在大先生近乎威胁的眼神中，还是一样样接下这些“食物”。
营养液是可以喝的，可其它的东西……尤其是那石油脑子、仿生人脑子，还有什么嘴唇、手指……
大先生满意地放下小女孩，那群孩子乖巧的排队，挨个等着他抱。
“看来他们很喜欢你。”大先生一锤定音做下决定，“从今往后，就由你照顾他们。”
“我会给你一张通行卡，每日辰正到戌正，你负责照顾他们，教他们知识，和他们玩耍，尽力满足他们的要求。”
“他们是一群粘人的孩子，时常需要拥抱来安抚，但……”大先生看向沈未迟的眼神有些挑剔，“你太瘦弱了，你现在是何等修为？”
“复制人出产时，都是统一的筑基期。”
沈未迟垂眸，回答：“练气。”
“在休眠舱里我经脉受损。”
“竟才练气……”大先生真是惊讶了，“那群地下层的人都是练气期。”
锻体、练气是这个世界的基底，有点钱的人多为筑基初期和中期。大先生这样的黑昼时代就存在的大能，如今不过金丹后期。
智械危机爆发后，人们修为难以涨进，大多和智械危机前一样。
大先生智械危机前正在冲击化神，冲击失败，退到金丹中期，出来世界就翻天了。多年蛰伏才堪堪回到闭关前的状态。
“真是……”大先生的话语近乎残忍的直白，“废物。”
“这瓶丹药你每日一粒。”大先生说着，机械手从腹腔伸出，带了个瓶身通体透亮的瓶子，似是玉的质地，扔给沈未迟，“七日后，我为你换上人造经脉。”
沈未迟接住丹药瓶，还有些不可置信，困扰那么久的难题，竟从敌人的身上解决了？
太过轻松、水到渠成。
修仙，果真吃的是机缘。
“今日你且先回去，明日辰正记得准时。”
沈未迟点头应好，带上一堆乱七八糟的食物，踏上电子飞剑，回到第三层。
……
第三层地上的石油被尽数打扫干净，人们看向她的眼眸里暗藏嫉恨，不满她一个新人竟能被大先生召见。
沈未迟面无表情，浑然不觉，走回一铜的“家”中。
一银的尸体仍然在地上躺着，血红的液体淌了一地，处理起来又是个麻烦事。
沈未迟将丹药放在斜桌子上，躺在那堆废弃符咒中，竟也没有掉落。
她摸向自己的后颈，指腹按压辨认，一点点确认上面印着的信息。
43-0.41。
这身体真是个复制人，但如果是复制人，为什么那些栩栩如生的记忆里没有记载呢？
01确实有提过，有失去孩子的父母思念过度，将孩子的大脑、记忆、思维灌输进复制人身体中，以此慰藉。
或许……这身体也是类似的存在。
她是一个复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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