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媚到晦暗,从生活气息到腐烂发霉的气味,二层小楼像经历了一场劫难,彻底变了样,成为孕育鬼的温床,或者说是鬼让它变成现在这样。
墙上的壁画有些斑驳,一幅接着一幅,像是对某些实验片段的记录——
第一幅:一条黑狗被绑在铁架床上,十来岁的孩子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口罩,有模有样的划开狗的皮毛,应该没打麻醉,能看出小狗嚎叫的样子,爸爸在旁边递着手术刀,看向孩子时,眼中充满了骄傲和赞赏。
画的旁边竖着两行字——7月15日,被剥了皮的小狗,只存活了5分钟,狗皮不能浪费,妈妈给我做了一副手套。
第二幅:陌生女人躺在铁架床上,仰着头、五官近乎扭曲,戴口罩的孩子将锯子插入她的肩膀,眼神坚定。
第三幅:妈妈躺在手术台上,面无表情,孩子手持针线、将一条胳膊缝合到她的身上。
还有两行字——我得到了一本医学奇书,妈妈总是说忙不过来,我就帮她装了两条手臂,后来她干活特别勤快,再也没抱怨过。
第四幅:爸爸妈妈分别躺在两个手术台上,爸爸的大腿已经与身体分离,妈妈的身侧放着半扇排骨,孩子没戴口罩,俨然是一副大人的模样,他的右手提着锯子、对准了自己的左手腕。
.....
最后一副画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断了腿的父亲,长着四条胳膊、两个脑袋、空了半个胸腔的母亲,缺了一只手掌的孩子,以及没了皮毛的狗,画面看上去既诡异又和谐。
这些画上没有一点红色,就像上面那些骇人的操作,根本不会造成流血,操作的人也不必付出血的代价。
没了退路,白魑将装着男鬼脑袋的银网兜挂到腰侧,看上去就像一个本来就存在的挂件,跟着步伐来回晃荡。
顾离冲蒋辰使了一个眼色:“上二楼看看。”
一楼只有客厅和厨房,扫了一眼,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长脖男鬼是从二楼下来的,刚才窗外的鬼影也去了二楼,想必上面有些东西。
两人顺着扶梯“咯吱咯吱”的走在前面,白魑默不作声地在后面跟着。
顾离站定,转身问:“为什么跟着我们?”
白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你厉害。”
“怎么,害怕死在这里?”蒋辰插了一句。
“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不想被鬼切断胳膊腿,死了还好,如果死不了,还挺影响身体的美观。”白魑说的从容而坦荡,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
捣蛋鬼飘到白魑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啊?”了一声,又“啧啧啧”地砸吧嘴,最后“切”了一下,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天谴之人。”
“你们家族的人是不是都只能活到三十岁?”捣蛋鬼双臂交叉,继续说,“我只听说过,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
白魑沉默。
“什么是天谴之人?”捣蛋鬼的一句话,勾起了顾离的好奇心。
捣蛋鬼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所谓的天谴之人,就是被上天惩罚的人,这种人肯定是犯下了就算遭到天打雷劈、也难以赎清的罪孽,才会被降下天谴,他的家族和后代也要跟着遭殃,世世代代死于三十岁。”
“天谴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必须死于三十岁,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
想死的时候死不了,想活的时候活不成,这招够狠!
到底是做了多么缺德的事情,才会招来如此灾祸。
白魑轻笑一声:“不管是什么,都与我无关。”
听上去不是在抱怨,而是满不在乎,不在乎遭到天谴的原因,也不在乎生死。
这世上还有白魑在乎的东西吗,他收集鬼头的目的是什么?
顾离倒是听说过,一些人有特殊的收藏癖好,他难道是在集邮?说不定家中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鬼头。
“你摸我脑袋干什么?”蒋辰突然转身对顾离说。
“谁摸你.....”
话没说话,顾离盯住了蒋辰的脑袋,只见上面有一条肉乎乎的手臂,五指插进头发里,一下一下的挠抓。
蒋辰顺着顾离的胳膊、目光下移,又猛地回头看了一眼白魑,顿时瞪圆了眼:“我靠!”
那条手臂捋了几下头发之后,五指突然收紧,臂膀上爆出青筋,用力的往上拉扯,蒋辰的五官变了形,看向顾离,咬牙道:“赶紧想想办法呀。”
如果顾离使出“腿功”,怕是会连手臂带人一块飞出去,只有白魑的那把银月刀能阻止。
白魑没有言语,默默的将刀狠狠地扎进蒋辰头上的那条胳膊,“噗”一声,鲜血迸溅,手臂立马停止了动作,血水顺着臂膀流到蒋辰的脑袋上。
蒋辰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抬起手遮在额头上,以免血液流进眼睛。
“低头。”
蒋辰半蹲下身子,稍稍垂头,刚好是顾离能够到的高度。
她将拽着头发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手指抓得紧,蒋辰的头顶遭了殃,掉了几缕头发。
顾离掂了掂手臂,有些重量,还保持着肉·体应有的新鲜,被切出的横截面平整又干净,完全将血液锁在了里面。
能做到这种程度,应该是那把人骨刀。
没等三人搞清楚状况,数不清的手臂,黑的、白的、粗的、细的,密密麻麻的从走廊尽头的屋子里爬出来,带着一种要淹没人的气势。
顾离朝白魑摊开手,那柄银月刀迅速的落到她的掌心。
顾离跑动起来,速度极快,快到看不到人影,只有数十道银光闪过,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噗嗤”声响,有的手臂被刺穿、有的被截断,“噼里啪啦”地落散一地,躺在血水里,没了动静。
确认没有遗漏,她掏出一块手帕,将刀刃上的血水擦拭干净,折叠,重新递给白魑。
“这把刀在你的手上,好像更能体现出价值,先借给你,等离开了这里再还给我吧。”白魑看得直了眼,刚缓过神。
二楼的走廊两侧有四间房,只有刚才众手臂爬出来的房间、敞开着门,其他房门都紧闭着。
全家福上有三个人,父亲已经不能动弹,不知道母亲和孩子在哪个屋子,先从距离最近的这间开始,顾离推了一下,“吱扭”一声,房门开了。
是一间卧室,很大,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个衣柜,没有其他家具和装饰品。
床边坐着一个双头四手的女鬼,一个脑袋正常的顶在脖子上,另一个倾斜了 45 度,被缝在脖子一侧。
两张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一个仰起来、盯着门口,一个低垂着、无精打采。
两对手臂也互不打扰,各忙各的,一对在织毛衣,一对在缝制布偶。
那张无精打采的脸好像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抬起眼,盯着来人,嘴巴在笑,眼睛却在哭,声音呜咽含混:“救~我~救~我。”
旁边的脸布满皱纹,没有表情,是全家福中的母亲,只是比画像中的模样苍老了许多。
母亲放下手中的针线,在两张脸的嘴前分别竖起一根食指,是“嘘”的手势,声音很轻、很慢:“别出声,宝贝在工作,不能被打扰。”
说完,一只手举起针线,针头刺穿了另一张脸上的唇瓣,将上下两片嘴唇缝合起来,手速很快,缝的密密实实。
又转头看向门口的三人,咧开嘴,露出漆黑的牙齿和舌头:“乖,你们也缝上,不能打扰宝贝工作。”
女鬼站起身,朝这边走。
顾离看向白魑:“这两个脑袋,你也要收集吗?”
白魑没想到顾离会问一嘴,愣了两秒,指着母亲的头说:“要这个。”
“好。”刀起头落。
顾离拎着母亲的脑袋晃了晃,在白魑伸手来接时,又随意地丢到身后的床上。
“你耍我。”白魑微微皱起眉。
“不全是,”顾离说,“这个脑袋先留着,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还有呢?”白魑问。
“你如果不说明鬼头的用途,一个脑袋也别想带走。”顾离是认真的。
白魑扯了一下嘴角:“我以为你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我的确不爱管闲事,嫌麻烦,”顾离把玩着名为银月的折叠刀,一本正经地说,“除非这件事情与我息息相关,万一最后结算任务是按斤称,少了几个脑袋,我不亏大了。”
蒋辰“噗”的一下笑出声,悄悄冲顾离比了一个大拇指。
白魑无言地走出卧室,径直推开对面的门,是一间比较小的卧室,墙上张贴着十几张奖状和荣誉证书,上面散布着黑色斑点,遮住了获奖人的名字,想来,应该是这家的孩子。
紧挨着墙壁,竖着两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大部分是跟医学相关的。
床上摊开的两本看着有些不同,封皮上有一些特殊的符号,还有一只无法忽视的黄金瞳。
白魑随手翻看了几页,又扔回床上。
这些都落在顾离眼里,两人的眼神对上,都没说话,继续探索其他房间。
顾离自认为不是一个多疑的人,可是这个叫白魑的男人,像一团雾,风吹一下就散开,风停了又重新聚拢,实在让人无法安心。
他的那份淡然背后,肯定隐藏着许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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