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白色的新保温杯和那盒挂耳咖啡，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两颗石子，在我们办公室激起了持续的涟漪。
韩处并没有立刻表现出对咖啡的狂热，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喝他的茶。但偶尔，在下午最疲惫的时候，或者需要集中精神处理复杂文件时，我会看到他撕开一包挂耳咖啡，用那个新杯子接上热水。
第一次泡的时候，他盯着那杯氤氲着浓郁香气的咖啡看了好几秒，才端起来，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然后，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舒展了一些。
有戏！我内心的小人疯狂鼓掌。章处送的咖啡，果然对上了韩处的胃口！这哪里是送咖啡，这是精准投喂！
更让我暗戳戳兴奋的是，韩处似乎……并没有那么排斥这个新杯子了。以前那个黑色旧保温杯，他总是随手放，现在这个白色的，他经常会摆在办公桌触手可及的地方，甚至有一次我进去送文件，看到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杯壁。
这些细微的变化，在普通同事眼里可能微不足道，但在我这颗时刻运转的CP雷达下，全是闪亮的信号灯！章处的“温水煮青蛙”策略，似乎初见成效！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新的风暴（对我来说是糖山）就出现了。
周四下午，临近下班，韩处把我叫进办公室，脸色凝重地递给我一沓材料：“省里突然要一个关于校园土地资源集约利用的紧急报告，下周一早上必须交。这些是基础资料，框架我大致列了一下，你今晚加个班，把初稿弄出来，明天我修改。”
我接过那厚厚一沓东西，眼前一黑。这意味着，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好的，韩处。”我认命地点头。打工人，尤其是磕CP的打工人，要坚强！
“辛苦了，晚饭我请你叫外卖，报销。”韩处补充了一句，这已经是他能表示的最大程度的体贴了。
我回到工位，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认命地开始啃材料。办公室里的人陆续下班，最后只剩下我和里间办公室亮着灯的韩处。
华灯初上，整层楼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我敲键盘的声音和韩处办公室里偶尔传来的纸张翻动声。这种并肩作战（虽然他在里面我在外面）的加班夜，莫名有种……悲壮又和谐的感觉？当然，主要是因为我脑补了另一出大戏：辛勤工作的受和即将闪亮登场的攻。
时间滑向晚上八点，我的报告才开了个头，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我正想着点个什么外卖速战速决，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沉稳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个时间点，这个脚步声……难道……？
脚步声在我们办公室门口停下，然后，门被轻轻推开。
章玖凌处长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他穿着休闲夹克，像是刚从某个非正式场合过来，身上还带着点夜晚的微凉气息。
“哟，还真在加班呢？我办公室灯亮着，就猜你们这边也没人歇着。”他语气轻松自然，目光先是在我身上扫过，然后径直投向里间那扇透出光亮的门。
“章处！”我赶紧站起来。
韩处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办公室门打开，他站在门口，看着不请自来的章玖凌，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
“我那边有个接待，刚结束。”章玖凌晃了晃手里的纸袋，笑得一脸无辜，“想着你肯定又废寝忘食，就顺路从‘悦府’带了点宵夜过来。他们家的虾饺和烧鹅不错，尝尝？”
悦府！那是津海市有名的粤菜馆，以清淡精致著称，确实很对韩处这种注重健康、口味不重的人的偏好。章处这“顺路”顺得可真够巧的！
韩处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视线落在那个印着“悦府”logo的纸袋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拒绝。
章玖凌却抢先一步，直接把纸袋塞到了我手里：“小邱，也辛苦了，和你领导一起吃点。别饿着肚子干活。” 他这话是对我说的，眼睛却看着韩处，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笑意。
高！实在是高！把东西塞给我，既避免了被韩处直接拒绝的尴尬，又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关心，还照顾到了我这个“电灯泡”下属，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谢谢章处！”我赶紧接过，那纸袋还带着温热诱人的香气。
韩处看着已经到我手里的宵夜，又看看一脸“我只是顺路做个好人”的章玖凌，拒绝的话显然说不出口了。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谢谢。”
“客气什么。”章玖凌笑容加深，非常自然地朝里间办公室看了一眼，“任务很急？需要帮忙吗？”
“不用。”韩处立刻拒绝，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我们自己能搞定。”
“行，那你们忙，我就不打扰了。”章玖凌从善如流，一点也没有要强行留下的意思。他冲我点点头，又对韩处说了句“别弄太晚”，便转身潇洒地离开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仿佛真的只是“顺路”献个爱心。
办公室门重新关上，空气中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章玖凌的香水味。
我抱着那袋昂贵的宵夜，看着韩处。他站在原地，望着已经关上的门，眼神复杂，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对我说：“先吃吧，吃完再弄。”
“哎！”我欢快地应道，赶紧把宵夜拿出来摆好。精致的点心，诱人的烧鹅，这哪里是宵夜，这分明是章处爱的投喂！
韩处坐下来，拿起筷子，动作有些迟疑。他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慢慢吃着，眼神却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悦府的烧鹅确实不错，韩处您尝尝。”我试图活跃气氛。
“嗯。”他应了一声，夹了一小块，咀嚼得很慢。
这顿宵夜，吃得异常安静。但我能感觉到，韩处周身的冰冷气场，在食物的热气和对某人“阴魂不散”的无奈中，融化了一点点。
章处这一招“深夜送温暖”，简直打在了七寸上！在韩处最疲惫、最需要能量的时候，用他最可能接受的方式，送来了最合适的关怀。这种精准打击，比一百句花言巧语都管用！
吃完宵夜，我们继续干活。不知道是不是美食的作用，我感觉效率都高了不少。而韩处，在整个后半段的加班中，虽然依旧严肃，但之前那种焦躁的低气压，似乎缓和了许多。
甚至，在他出来倒水的时候，我听到他极轻地、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一句：“……倒是会买。”
虽然声音很小，但我保证我没听错！
我强忍着嘴角疯狂上扬的冲动，埋头苦干。
章处长，你这“顺路”的宵夜，价值千金啊！看来，距离韩处这块坚冰彻底融化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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