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沾血的衬衫，走时停顿一下，乖宝宝啊，沈声。
“晏成青，你打扫里面。我们先去打扫外面。”晏成青知道他们是要去偷懒，她继续打量着墙壁上的刻画，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回应他们。
几人对视一眼，眼里划过几丝嫌恶，一个接一个走了。
晏成青歪头，高高扎起的马尾倾在她脸上。
他们不在了，脚步声远了。
她听见几人压低的骂声，她无趣地摇头。
来回就这几句，小垃圾。
她走近石门，师兄口中千万不能碰的石门。
不就是变相刺激人碰吗。
这就是火种的闭关地，他还活着吗？
修真之人境界达到一定程度确实就不需要食物，拥有漫长寿命。
这位当年和其他几位火种共同化身人类的利剑，刺向妖鬼。
据说，修为最高的他出力最多，也受伤颇为严重。
据说，他当年在妖鬼无端消失后就闭关养伤了。
谁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呢。
据说，都是编的、猜的呗。
晏成青面前的门，向她敞开，好像偷听了她的心里话在回应她。
她挑眉走进去，饶有趣味地四处看，圆形天窗投下的椭圆形光圈让石室内的环境格外情绪。
白色的发丝，黑色的长袍，阳光下黑色布料上显出银色的剑纹。
他一双眼看着她，就像是一座冰川包裹的山带着亿万年的岁月变化在凝视着她。
他眨眼，蝴蝶翅膀微动，一阵风轻轻的吹过来，她被那风轻轻推出去，门渐渐和上。
轻微却不容拒绝。
透过即将合上的门缝，她看见他合掌闭眼，阳光化作雪花。
啪，门合上了，他闭眼了。
晏成青随便拿扫帚甩甩，抬头看天判断时间，到吃饭的时间了。她抬着头说“嗯，已经很干净了。是时候离开了。”
肩上扛着扫帚棍，摇摇晃晃的走了。
她喝了点酒，身后的扫帚随着她的步伐晃荡。
堪堪容下一只脚的石壁下是云雾弥漫的深渊，晏成青摇摇晃晃的步伐，隐隐也显出奇怪的韵律。
她的脚一半露在石道外，总觉得她会跌下去，她却那么摇晃着身体走了下来。
原来还活着呢。
晏成青松手，后脚跟踢上扫帚，扫帚安稳落在门口。
之后长久活在据说里的火种，向掌山传声，要了晏成青做他唯一的弟子。
允山纳新，十岁的沈声撑伞看视线尽头隐入云雾的台阶，衣袖滑下露出细瘦的手腕，细长手指握着伞柄。
沈声眼尾垂下，眼皮泛懒只睁开一线。泛白的嘴唇抿着扯出一丝血色。
他面无表情，看着有点不好接近，没人知道他在磨牙。
没人说，要走这么远的路啊。
其实这仙也不是非修不见，不修也罢。只是来都来了，算了，慢慢走吧。
他空着的手扯腰际垂下的头发，身边有很多人超过他。
他打哈欠，手扣扣脸，开始想到午睡时间了，就在一侧铺了床单就地躺下。
伞撑在头上，阳光透过伞面，在他脸上拓印伞骨的痕迹。
最后他手撑着腰走上去了,喜提最后一名。
唔，他走到阴凉处收伞，想伸展身体。
他双手上举，好累，还是半举吧。扭扭腰身，捏捏肩腿。
晏成青是纳新的领队，看着排了一串的队，跟蚂蚁搬家似的。
她懒洋洋扶额。
“师妹，不瞒你说，我有点头疼，先去休息一下。剩下的重担，师姐只能勉为其难地交给你们了。”
她话未说完，人影就不见了。
空气中只留下她中气十足的声音。
甩手掌柜青，熟练的跳上了一棵睡起来很舒服的树枝。
她双手交叠枕在头下，仰躺在树枝上，下一秒陷入沉睡，走路也是很累的。
晏成青睁一只眼，看树下伸懒腰骨骼都咯嘣响的男孩，她歪头，拿脚轻踩他肩膀。
很好，这下没有什么声音。
对方捂肩膀，后退，在身体要摔倒的下一秒，熟练地站直身体。
沈声抬头，树上什么也没有，几片叶子替消失的人心虚地晃晃。
烦，本来从天亮走到天黑就累，现在还被人踩了一脚。
沈声觉得自己没戏了，真不是他悲观。他前面是一个肌肉发达、小麦色肌肤的高大男人。
和对方一比，他举高手比自己到对方的哪。
他气愤收手，长这么高不会缺氧吗，多费布料啊。
对方也在偷偷看他，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偏偏要假装自然，大体型让他暴露的很彻底。
他睁开眼，直视对方，朝对方抛个媚眼。
不是喜欢看嘛，就尽情看吧。他很大方的。
不过对方最好保证不要让他知道名字。
对方眼神复杂，收回视线，安稳了。
而且肌肉哥尽量把身体往前倾，生怕碰上他。
这招真是百试不爽啊。沈声暗爽，下巴微抬，眼神也透着得意。
晏成青在队伍变短后，坐回去了。旁边的师妹感觉身边一股气流吹来，偏巧吹乱她早上刚梳的刘海，她默默偏头。你老人家也是舍得回来了。
晏成青看向肌肉男身后露出一角紫色衣袍的人。
“师姐，你也觉得那兄弟是个好苗子对吧？”
“嗯吧。”发呆的晏成青挠挠头发。骨骼咔咔响的好苗子？
幻想对方和人打架，骨头那么脆，打疼了不会碎一地吧。乖宝宝长大了，原来长这样啊。
师妹:师姐，你知道你敷衍人的时候，会挠头发的吧。
爽了，今天也是被师姐敷衍的一天。
深觉自己是陪跑的沈声一会摸头发，歪歪头。
一会双手叉腰，一脚在前，一脚在后，整个人歪向一侧。
杜兴年心如止水，听着身后人咕嘟咕嘟喝水的声音。
对方一会砸吧嘴不知道在吃什么，一会翻着书又哈哈哈笑出声，在整个空地上十分突出。
被留下的沈声，他伸手抓住那个要走的师兄。
“不是，你们是不是看错了，我这样的你们也要。你们是不是太饿了。”
师兄极快瞥眼正经脸的师姐，一字一顿的说，
“没有，其实你是个”
沈声看着他的眼睛亮了，“练，练武奇才。”
“普普通通的正常人，我们就喜欢你这样简单的，好控制。放心吧，这里没有人会给你走后门的。”才怪。
大可不必解释的这么清楚，沈声立刻收手，还表情自然的拍拍自己和对方碰到地方。
一副被什么东西弄脏的样子。
师兄:贱兮兮的。这家伙贱兮兮的。
沈声低头看自己的靴子，抬头看又陡又窄、近乎垂直的路，他现在跑路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他转身就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一只手握着扫帚柄，扫帚在地上拖拉着。
“想上去。”
晏成青平地摔完，打个滚站起来，衣裙飘飘，就是粘着灰。
表情自然地挡在要走的沈声面前。
“嗯。”
他偷笑完。
对方点头。
然后她走回刚才摔了的地方，抬腿，跺脚，那块凸起的地砖乖巧地平了。
对方握着他的腰，沈声撇过脸，伸手要拒绝这种行为，这个距离、拥抱不太对劲啊。莫非，莫非？
晏成青看他脸上肌肉不自然抽动，以为他不舒服，她好心把他扛在肩上，就像扛扫帚一样上去了。
这下他们应该都舒服了。
沈声捂着肚子，扶着树干，曲着腰在树下吐。
沈声敷衍地扫完地，靠在石门上，用语言问候那个奇怪的师姐，然后就被周公强势拽走了。
晏成青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需要叮嘱的，放下人转头就走。
沈声醒来，看着对面墙上的刻画还愣了一下，才想起一切。
“喂，有人吗？师姐？鬼？靠，不是吧，把他扔这，那个女的就走了。靠他自己下去，还不如做梦呢。”
他趴在地上，试探地看下面云雾缭绕的深渊。
沈声安稳躺回去，害怕。
待在上面第三天的沈声，像虫一样蠕动到石室口，半闭着眼叫。
“救命啊！救救孩子吧!”
回答他的只有猎猎风声，和鸟类偶尔的一叫。
晏成青总觉得忘了什么，回头一想，忘了的肯定是无关紧要的，就不想了。
抬脚踹向师弟晃动的膝盖窝，师弟跪了。
她潇洒理理脸侧的发丝。
沈声摸出胸口处的包裹，最后一块糕点了。
他不会成干尸吧。
两千年后，当一个弟子走上来，发现石室内窝着一具干尸，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为了火种修养不被打扰，石室位置荒僻。除了定时打扫的人，一般不会有人上去。
沈声吃完最后的晚餐，拿扫帚棍在地上磕，磕累了，抱着扫帚就睡着了。
定期来请教的散养学生晏成青走进石室，看见抱着扫帚睡得一脸香甜的沈声。
喜欢扫帚，虽然不理解，也不打算理解，但尊重。
晏成青请教完，转身灌自己一壶酒
迷迷糊糊就要走，抬腿，停顿，捎上沈声和他紧抱着的扫帚。
她想起来她忘了什么了。不过没关系，还活着，还有气。
大不了补偿他，嗯，几个扫帚。
躲懒的沈声避开教学师傅的视线，躲进旁边的拐角处，抱着膝盖，往嘴里塞一颗蜜饯。
他舒服地往后一躺，咦，软软的。
晏成青握住对方乱摸的手。
偷懒的凑一块了。
那年沈声十八岁，晏成青要走了。
她看着师妹送来的大包裹。
那是沈声送来的临行礼物。
他没来。
她吃一颗蜜饯，甜得要掉牙了，他牙还好吗？
她在嘴里含着，想吐出来，又觉得会破坏她形象，最后忍痛吃了。
晏成青踩在剑上，风吹动她的发丝，衣袍也飘摇不定。
她拍拍兜里的蜜饯，纸袋里的蜜饯碰撞又分开。
沈声起身，看见房间里堆了好多的扫帚，愣了一下。
不知道晏成青什么毛病，总爱送他扫帚。
他已经知道晏成青就是他妈的野儿子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女的，而且武力值超高。幸好当时没和她打架，咳，可不是怕她，只是他可不想打女的。
晏成青眼尾扫过远处一棵树，沈声正在奋力爬上那棵树。
最后他愤而踹树一脚，疼的龇牙捂脚。
他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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