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峰上似有魔咒,本是汇聚灵气之地,纵使一侧竖着缚灵琐,引天柱,但也是为众人起到警示作用,而如今这清心峰,就没有过清净的时候。
缚灵琐随风摇晃,碰撞发出的脆鸣声十分刺耳,锁下的方寸之地也是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不用想都知道那血是谁的。周围横七竖八倒着几个门中弟子,以无忧为首剩下的那三位长老也是昏迷不醒,不知死活。
要找的人不见踪迹,留下这一摊让人费解的场面,顾清珩的慌乱就写在脸上。
他比萧疏寻还要无措,野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顾清珩恍然记起那次在清心峰上,萧疏寻带他走的时候——他陷入黑暗,看不到四周任何人的表情,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手间触及的是某个滚烫且跳动不断的心脏,耳边则是那人轻缓却又不容置疑的低语。
可现在,换自己来带他杀出重围,为何就是这般模样,顾清珩甚至在脑中模拟好了话要怎样说,剑要怎样挥。有一点毋庸置疑,萧疏寻受伤了,且伤得不轻,顾清珩只恨自己没多个心眼,才让这小子得了手。
那风明明带着温度,贴在身上却把原有的体温降了几度,耳边的嘈杂不知起于何处,恍惚梦里,回到了几个时辰前的清心峰崖。
萧疏寻是自己戴上了镣铐,同那时回来认罪的程泽一样,只是程泽带着别的目的,但他却是真真切切来俯首认罪。
他忽然想起昨夜与顾清珩那一吻,此一去,不知是生是死,唯有此念与他同存。藏匿已久的感情哪怕是表达与外也要压在心底,因为是僭越。可又想让他也知道个一清二楚,想要一些回应,因为是情根深种,盼顾盼惜。
“萧疏寻,你窃修邪术,铸下大错,危害三界苍生,你可知罪?”
无忧的声音将萧疏寻的思绪扯了回来,他跪在引天柱前,缚灵琐捆着他的手腕,明明是囚徒模样,腰背却直了起来。寒眸轻抬,方才回忆往昔时染上的柔色已然不见,唯余不屑与轻蔑。
“弟子,知错,甘愿承担一切责罚。”萧疏寻停顿了一下又道:“弟子误入歧途,全系自我心志不坚,与师尊无关。”
“这时候你倒想起你的好师尊来了?他早知你魔相加身,却不加以制止,反而屡次包庇,这过错我当然要追问。他现在何处?”
“不知道。”
萧疏寻漫不经心一笑,清风刚好吹起他鬓角的发,无忧只觉得他这副样子是在挑衅,胡子一震厉声道:“孽徒,冥顽不灵,事到如今还不老实!”
从踏进清屏山门的那一刻,或者说从他在顾清珩茶里放进涣神散的那一刻,萧疏寻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对于无忧这些虚张声势他自然也不会在意,他甚至想不到太多事,一边听着无忧的絮叨,脑子里断断续续全是那人的笑,那人的话。
“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以正我清屏!”
随着无忧的一声厉呵,灵气从他手掌汹涌而出,状如游龙直冲引天柱而去。引天柱本就是清屏山聚灵之地的阵眼,受了无忧如此十足的法力之后,汇在一起瞬间流泻下来,顺着缚灵琐涌进萧疏寻体内。
只是那一霎那,痛分不清是从哪一处开始,蔓延至全身,五脏六腑似是被人攥在手里揉搓不断。灵魂撕裂开来,若是九幽的人来看,便能看到萧疏寻的七魄都被推了三魄在外,魂比人还要痛苦。
可那肉身却硬是忍着未置一声,他用尽了怪异的姿势去扛受,却只能在缚灵琐之下挣扎。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脸故作从容,带着不甘对抗,更是对无忧此举完全不放在眼里。
凤凰羽在他胸口微微发光,唐旧辞看得比谁都真切,这东西原是他本家的宝物,他也不知为何那会就给了萧疏寻。
是否后悔已来不及细论,但凤凰羽在萧疏寻身上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照无忧这个作势下去,这条命是必然保不住的。
“长老,萧疏寻已经知错,也是自己伏法,可否放他一条生路?”
无忧维持着灵力的输送,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唐旧辞:“我知道你给了他凤凰羽,暴殄天物,那东西不会对他有任何用。萧疏寻,魔根深重,今日若不彻底去了他的魔性,来日他就是三界最大的隐患,我绝不会留他在世。”
话落,无忧又鼓了劲,而那股连接着他与引天柱的灵气却忽然被斩断,反退回去的灵力打在无忧身上,震得一口血漫上心头。
萧疏寻也好不到哪去,强撑了这么久早已到了极限,突然泄了力也让他猝不及防地咳出血来,整个人借着缚灵琐的力垂了下去,只微仰起头看向前方。
他以为是顾清珩赶来了,他清楚药效的时长,算起来时间也差不多。可那道自空中缓缓落下的身影,却是他如今心中最想碎尸万段之人。
季怀枕一身玄衣从天而降,衣摆因风扬起,足尖点地,气流挥散开鞋底的一片尘埃。他明明是这样一个不染风尘的神明,为何心之所向却不是众生。
萧疏寻不懂,心里却轻松了一下,紧接着漫上来的是失落。
“你是何人!”唐旧辞迅速握弓站在无忧前侧,警惕来人的同时也担忧着萧疏寻的情况。
季怀枕不做回答,侧头用余光扫向身后的萧疏寻,那人看起来已经有些支撑不住,抬手轻挥银丝飘忽落于他周,光芒闪烁之后再看,人已消失不见。
“人呢!你做了什么!”无忧比唐旧辞还要激动,拉开唐旧辞几步踉跄要到季怀枕身前。
季怀枕像是看到了什么嫌恶的东西,退了半步跃身空中,眼中是鄙夷与冷漠:“你没资格知道。”
话落,季怀枕忽得飞高,离火从他身后星星点点地落下,每到一地便是一片灰黑。清心峰上瞬间燃起大火,这还不够,末了季怀枕长袖一挥,又补了一道灵气。
他没用多少功力,毕竟对付这些个凡人仙修不过是动动指头的事。少有人能扛下季怀枕如此招式,只有唐旧辞借着弯弓,不仅能躲开,若是时间把控得当,还能返还回去一些,但对于季怀枕就算是玩火**也伤不到他分毫。
季怀枕眸中闪过一丝赞赏,能让他多看一眼的人可不多,但更多的还是不屑,季怀枕如同他来时一样,一个转身便化为一束光芒流去。
山木被离火烧着根颈,好在这火不至于野风吹生,季怀枕走后便慢慢熄灭了。但受伤的弟子不在少数,无忧因得最后季怀枕挥下那股气劲时离得最近,这会早已不省人事。
清心峰乱做一团,唐旧辞倒是想追上去,可这满目混乱,那人走得又快,只能是窝着火先收拾残局。
唐旧辞淡淡看了眼这匆忙赶来的两人,有些幽怨,到底是未有言语,先把无忧和另外两位长老带了回去。
就算唐旧辞什么都不说,顾清珩也能猜到大概,萧疏寻已经是甘愿洗魂,不会在这时突然反悔。再论缚灵琐缚上,若非从外,不可能有打开的机会。四周的离火烧后的痕迹也在指向他的那位故友,这比萧疏寻留待此处还要让人心忧。
洗魂要命,但顾清珩是来得及救下他的,可季怀枕又要做什么,无从得知。
*
无忧人还没清醒,呢喃先呼了出来:“拦住他…不能,不能带走他!”
这一声呼出,人也紧跟着清醒过来,先是望见一侧的唐旧辞,还没来得及再问话便看到站在一侧的顾清珩和恒一。
无忧从床榻上撑起身子咳了几声,这才指着顾清珩,半骂道:“你,你还敢回来!你可知道你那徒弟做了什么好事!”
“我早就说过,他已初显魔相,将来必成大患,如今他已有魔族庇佑,摄魂一成,天下大乱!!”
顾清珩皱眉,才反应过来无忧口中的魔族指的是季怀枕:“长老,您口中的魔族便是我们先前一直所查之人,浊气,扶夷门,包括此次京城所出的事,都与他脱不了干系,他不是魔,而且,疏寻也绝对不可能与魔族勾结。”
无忧气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包庇他!既然那人来者不善,又为何要救走萧疏寻?”
这倒让顾清珩沉默了,他也想不通季怀枕为何会出手救下萧疏寻,季怀枕本就心思多,现在更是不知道窝藏了多少主意,萧疏寻在他那,一样是危险万分。
“答不上来了?”无忧坐起身,顺了顺气继续说道:“你以为这些天我就只盯着你们?萧疏寻生有灵根,又对魔族秘术一点即通,他本就是魔族中人,归于魔域也是迟早的事,如今就差一步,人在我眼皮子底下逃了。那人实力绝非凡人,连我都打不过……”
无忧话说了一半,又猛咳了几声,虽他半步入境却也年事已高,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但顾清珩却被无忧这一番话惊在原地,好半天才吐出了声:“他是…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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