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梨跟在周檀青后面，鞋尖追逐着那个女孩的影子，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问她。
“你还吃午饭吗？”
晏梨抬起脸时，心中欢呼雀跃，面上也露出了笑容，指着自己，惊喜地询问：
“是跟我吃吗？”
“那我自己去好了。”周檀青转回身，先走下了楼梯。
晏梨连忙跑向了她，“一起！”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Yes！
暗恋的路上，虽然她享受追逐的感觉，但更喜欢周檀青，偶尔的回应。
通往食堂的路上，她绞尽脑汁，找两人的共同话题，周檀青偶尔给她提些建议，最后以一个“嗯”字结束，就再也没有多余的话了。
食堂的餐盘就放在窗口边，叠得高高的，食堂人员把它们洗得很干净，还能反光。
路过学生的头发、衣服都被倒映在了餐盘一角。像个哈哈镜，把人的脸拉长，压扁。
晏梨探出队伍，对着放餐盘的地方，摇了下手，看餐盘里抽象的自己。对此她感到很有趣，捂着嘴笑了下。
一道电波声穿过她的耳膜，在嘈杂的人群里，她迷茫地望向周围，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餐盘里原先白蓝相间的校服，变成绿与白的款式，她的面容也开始变化。
她眨了眨眼睛，倒影里的人再次变化，穿的是红蓝相间的西装小马甲，那曾是她小学的校服。紧接着，是红白相间的运动套装。
不同年级段穿的校服，在餐盘的反光中发出渐变。
一道刺耳的声波响起，她回头，周围的人群全是蓝白色的一中校服。
所有人对意外的声音恍若无闻。
她捂住一只耳朵，沉默地站回了队伍里。
周檀青盯着她看了许久。
“哦，我没事。”她扯了扯嘴角，放下捂着耳朵的手。
今日窗口有炸鸡排，西红柿鸡蛋。晏梨吃番茄炒蛋是怎么都不会腻的。甚至有一周吃五顿番茄炒蛋的记录。
当她端着饭盆找好位置，招呼周檀青准备坐下时。从她的视角看去，番茄炒蛋摆放的位置是这么熟悉，她嘴角原本上扬的弧度僵住了。
她攥紧了筷子和勺子，站在桌前，感受到了一种预示性。在她昏迷后的空间里，那个晃动的影像就在昭示着这一味觉。
谁在观测她？
不是糖醋排骨，也不是炸鸡排，偏偏是番茄炒蛋。
“你知道吗，番茄酱可以模拟血迹喷溅的图案。”晏梨夹起一块红彤彤的番茄。
对面的女孩吃饭慢条斯理，遵循着先一口菜再一口肉，最后是一口饭。她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眼对面的晏梨，对她的这番话无甚反应。
好吧，晏梨将切成块的番茄塞进嘴里，然后被酸得龇牙咧嘴。这番茄有点过分了，不仅吓她，还长这么酸。
她舀了一大口鸡蛋进嘴里，慢慢咀嚼，想不通的事情，没再想下去。
她不去想，餐盘上是否会留有时间的运动轨迹。
她不去想，在某种奇怪的效应下，番茄与鸡蛋是否符合宇宙定律。
她只想好好的，跟面前的这个女孩度过为数不多的时光。
*
回到班里，文艺委员带来了辩论赛通知，班里定好人员就去抽签。
她记得这场辩论赛，周檀青是参加了的。
一想到自己的名字会被写在周檀青旁边，一想到跟她并肩作战，舌战群儒；一想到胜利的果实会使她们紧紧相拥。
晏梨就精神抖擞，神情激昂，高高举起了手臂，“我——-”
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在报名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兴高采烈地昂起了头，翘首以盼周檀青落笔。
周檀青奇怪地扫了晏梨一眼，不知道对方双眼瞅向她，在期待些什么。
等发现，班级参加辩论赛的名单，没有周檀青，她属于学生会代表队时，
晏梨愣在原地，软成了一条拉面，萎靡不振地趴倒在了桌面，表情从熠熠生辉到死气沉沉。
而陶訫憋不住笑了，拍了拍晏梨的后背，“你失落得太明显了。”
“心痛。”她无语地坐了起来，手停在自己胸正中间位置。
被逗乐了的陶訫，挤眉弄眼示意她抬头。
周檀青一双眼睛明明暗暗，放在她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审视。
她不自觉地扯了扯衣服下摆，朝旁边同学手里拿的镜子瞅了一眼，见自己的形态都还算可以。
“怎，怎么了？”
“12:30要抽签。”周檀青点了点手表，已经快到时间了。
等坐在阶梯教室，晏梨握着象征好运的水晶，心中反复默念，“至少不要分到对手组。”
第一轮抽签，由她们的队长去，抽签内容被念出，高二（7）班对战学生会代表队时，晏梨的世界瞬间安静了，全场响起了欢呼。
抽到的辩题是：“故事的结局重不重要？”
“抽正方，抽正方。”晏梨念念有词，双掌合十，“历经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得到那个目标？就像是感情，我也一直希望获得个好结果。”
第二轮抽签，学生会派周檀青去抽，全场的人只看到拿着信封的周檀青，微微一愣，向晏梨投来了复杂的眼神。
台上的女孩，将纸条翻转过来，面朝大家：“正方。”
晏梨抓起自己的头发，用脑袋疯狂敲击前面的椅背，恨不得以头抢地云耳。
那她们分到的不就是反方：故事的结局不重要。
命运纠缠不清，不仅完全错失跟周檀青一个队伍的机会，还要被摁在地上摩擦。
“完了，被资本做局了。”同伴哀嚎。
“友谊赛不分输赢。”队长站出来安慰大家，“观众心中会有自己的判断，没准我们的就是她们心中的冠军。”
友谊赛确实不需要这么紧张，但想到对面是周檀青，晏梨心底的火一下子就着了起来。
她至少要被周檀青正眼相看，她希望能成为跟周檀青旗鼓相当，被正眼相待的对手。
晏梨猛地握拳，“或许，抽中反方才是我们的优势，世人一直强调的不就是享受过程吗？”
想到此，晏梨的眼中重新闪起了光芒。“不需要贷款结果输赢，我们是要打一场精彩的辩论给观众看。”
换一个角度想，作为反方，没准更能拓展广度和深度。
平日里上完课，队员们就聚在一起开会，探讨陈述方向，队长给她们每个人都分布了任务。
就连聚在食堂吃饭时，她们都在讨论辩论稿，互相修改，提出建议。
当番茄鸡蛋再次出现在食堂的菜单上，晏梨已经麻木，她塞入口中，继续思考辩论稿的例子，设想对手会从哪些刁钻角度进行提问。。
在反复经历诡异的现象后，她甚至有了心情去研究每次蛋花的变化形态，是否隐藏着神秘的化学定律。
同时她也发现，周檀青喜欢吃糖醋排骨的奥秘，她欣赏着打菜阿姨的勺子每次将糖醋排骨打在餐盘后，拿起时酱汁留下的痕迹，如某种奇特的运动轨迹。
这样说并不恰当，或许拔丝地瓜的尾巴才更像流星雨划过，但是食堂没有拔丝地瓜。
过去高中的三年，她坐遍了食堂的位置，最喜欢靠窗，会有阳光洒下在她的餐盘上，有一种露天享受异域风情美食的幻想感。
“如果我是周檀青，我会怎么反驳这个点？”她不自觉地换位去思考，模拟对方的思维方式。
周五放学，她们都留了下来备战，还找了个空教室练习，绞尽脑汁地去想对方辩友，会提出的各种刁钻问题，以及应对的答案。
这几天的小组准备，探讨，晏梨的嘴巴都磨起泡了。
她们队的队长，是班里极具领导力的一位班委，她指点江山，分工明确。
还在空教室的白板处，写满了讨论的关键点，晏梨就对着上面的要点，以及自己整理好的资料，寻找漏洞。
她抓耳挠腮，头发有好几撮炸起，被队长怜爱地摸了摸脑袋，压了下去。
秋风吹起凉意，周檀青抱着一沓打印好的资料经过，远远就看到，晏梨眉心微蹙，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模样。
真是罕见地专注，褪去了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惊雷样。
周檀青微不可察地停住了脚步，从容地在对面走廊站了一会儿，观察着玻璃窗下的人，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晏梨正念得口干舌燥之际，拿起水杯准备出去接水，她猛地一起身，恰好看到对面走廊的周檀青。
脸上的笑意被周檀青迅速收敛，她的手抓在资料上紧了紧，收回了眼神，往她们队的教室走去。
晏梨抓起水杯，飞奔而出，跑过了长长的转角，出现在了她面前。
周檀青的眼神凝了凝，“做什么？”
“来做补给。”她晃了晃水杯。
“不是刺探情报？”
晏梨将手背到身后，走进了她一步，压低声音，“我好像看到……”
周檀青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脚步猛地一顿，强装镇定道：“你偷看什么？”
竟然贼喊捉贼！
晏梨慢悠悠开口道：“好像看到校门口新开了家奶茶店。”
随后，她狡黠一笑，没有戳破对方偷看她的事实，反道：“等辩论赛结束，请你喝奶茶。”
说罢，老神在在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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