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人总有一个阶段，想起某些过往，总会想如果当初勇敢一些，结果会不会不一样，而当时空流转，真的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却又如当初一样胆怯，止步不前。
对于此刻的黎玥是这样，来这趟旅行之前她没想过会遇到蒋煜，遇到蒋煜之后，她没有去仔细想过后续，大部分时间，她都随着心意去适应以往的关系。
医生说过，她要减少思虑，所以既然是旅行，她尽可能的抛下杂事，单纯享受这趟旅行，而蒋煜也确实，给她营造了舒适的旅行环境和氛围。
以至于气氛太过融洽，她竟不自觉随心问出了多年前的问题，但看到蒋煜眼里的热烈，她总觉得有一些超过控制的事即将发生。
于是，她又恢复了以前黎玥的性格，不经过深思熟虑或者考究的事情，是不容易承受结果的，与其失控倒不如就此遏制。
她矛盾而又纠结，多余的顾虑和一时的冲动哪个占了上风，说不清楚。
还好，蒋煜是个懂得适时停止的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目标，带她来一趟放松的旅程，只此而已。
“我们要不回去吃晚饭了？”蒋煜低沉地声音。
“好”，黎玥浅浅一声，听不出情绪。
回城的路上，蒋煜明显感觉到黎玥那来时那么欢脱了，“看起来不太开心？”
“没有”，黎玥眼神瞥向窗外，夏日晚风轻拂，丝毫没有热意。
“晚上想吃什么？”蒋煜没话找话。
“听你安排”，黎玥答。
“听出来了，兴致不高，看起来我给上帝服务的不到位”，蒋煜不恰时机的插科打诨来了一句。
黎玥没回头，继续看向窗外，没有搭理，她也为自己没来由的情绪烦恼。
“看前面”，蒋煜拍了一下她的肩头，示意她回神看前方。
一群羊正缓缓地从马路上穿过，领头羊已经迈过马路，站在前方回头看了一眼，等着后面的羊群跟上。
蒋煜在距离羊群有一段的位置，停下了车，“会开车吗？”
“有驾照，没开过”，黎玥那好气地回道。
“要不我下去和羊赛跑，如果我赢了，你就开心点，如何？”蒋煜脑子一转，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岁满脑子鬼主意的时候。
“你确定？羊四条腿”，黎玥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蒋煜，一脸不可思议。
“不太确定，但可以试试”，蒋煜解开安全带，便要下车往羊群走去。
黎玥在他下车前，拽着他的手臂，“蒋煜，你幼不幼稚？”
似曾相识的语气，以前高中的时候，她皱眉头不开心，他也是使劲浑身解数，得来一句“蒋煜，你无不无聊”，而后看她埋头在书本中，面容展开，嘴角带笑。
“那我算你答应了，待会儿我赢了记得笑”，蒋煜关上车门，往羊群走了一段，又往马路沿下边的草场走去，步伐越来越快，黎玥顺着他的方向才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在追远处的一只羊。
那只羊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并没有跟着大群，正在往反方向跑，蒋煜绕开很远的距离，人影越来越小，直到只能凭借熟悉的身影判断他的位置。
黎玥摇下车窗，努力辨别着，她甚至感觉他已经跑到了天边，跑到了山脚下，人影变成圆点消失在茫茫草场许久后，她又看到了他慢慢出现，人影越来越大，怀里抱着什么。
蹒跚的老人，打了几声口哨，领头羊也不再往前，过了马路的羊群也就地停着又开始吃草，画面安详地不像话。
蒋煜抱着小羊羔，追着大羊往前跑，直到老人跟前，递到他怀里，老人摆了一个感谢的姿势，蒋煜也回以同样的姿势，静待老人离开后，又回到车里。
上车前，他看了看身上糊了泥土，顺手拍了拍，这才上了车，摸着后颈不好意思地说“果然四条腿比两条腿厉害。”
蒋煜说的是他追的那头大羊。
“也不算你输，你们俩平局”，黎玥绷着脸回道。
蒋煜先是看到了老人，顺着老人追赶的方向看到了那头大羊，以老人的速度去追，肯定很难追上，于是以和羊赛跑为由，跟老人说，而后他绕远跑过去才发现，原来大羊的小羊羔陷在了河边的滩涂里，所以它跑回去找了。
当他从滩涂里抱出小羊，大羊很自然地开始往前跑了，他顺势跟在后面，小羊到底还是有些分量，他又跑了那么远的路，所以步伐上确实慢了些。
“所以这算是开心了？”蒋煜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也不算，还要看你晚上的表现”，黎玥傲娇地转过脸，眉梢上扬。
看这状态，刚才的风波算是过去了，那一刻失控的不止黎玥，还有蒋煜。
横亘在两人中间三年的时光，好像在慢慢填充。
晚饭是在当地蒙古族牧民家里，现代化的蒙古包内一应俱全，给了黎玥全新的体验。
餐桌上的美食琳琅满目，叫不出名字，蒋煜挑了几个介绍五宝蒸羊排，珍珠奶香山药，雪山羊腿，还有五彩鱼丸，其他的的还有一些奶制品，黎玥大体认识。
这个时候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做个吃客，热情的牧民递上羊腿，手抓着羊腿大口啃了起来，拘谨和局促便随着笑声遁入无形。
西州的羊肉一直不错，但是比起羊肉的做法和吃法，肃城更胜一筹，烤羊腿握在手里，外层的脆皮看着被渗出的油衬得鲜亮，吃在口中却肥而不腻，外焦里嫩，羊肉的层次感，纹理感分明，咬一口也觉得是极大的享受。
黎玥一边吃着，脑海里还在思索蒋煜是从哪儿认识的这么多人，看起来还很熟络，牧民对他也是格外尊重。
“小黎姑娘，吃点这个奶皮子尝尝”，大叔拉着蒋煜喝酒，在这里好肉配美酒，少一样都不可，阿姨不时地给黎玥夹菜，把她喜欢吃的换在她面前。
“谢谢阿姨”，黎玥结果奶皮子，像是薄薄的牛奶熬出来的最上面凝固的一层炼奶，她试着咬了一口，奶香味四溢，是早餐的不二之选。
蒋煜一边喝酒，一边时不时观察着黎玥这边的情况，怕她不适应这样的唠家常。
黎玥不适合主动，但可以互动，阿姨是个热情开朗的性格，她只要跟着她的节奏，就不会尴尬。
吃饱喝足，蒋煜起身告别，达来大叔一家起身送别，“我就说，你们明天再来吃饭，都是家常饭，你不要觉得麻烦。”
“叔，明天我带着她四处逛逛，逛到哪儿就吃哪儿了，吃饭时间也不定”，蒋煜下巴的方向指了指黎玥。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达来大叔握着蒋煜的手叮嘱道。
看起来是很深厚的感情。
回酒店的路上，蒋煜和黎玥并肩走着，达来大叔的家离酒店三公里，来的时候顺着街道一直走，倒也不觉得远，回程的时候，蒋煜有些泄力，走了不多时，路过一个公园，便提议休息会儿。
说是公园，实际上是个开放式的亭廊，有简单的木制座椅，附近是草地，有当地人在那边打牌，也有人唱歌弹琴。
“马头琴，这地方特色”，蒋煜坐在长椅上，看黎玥听着悠扬琴声。
“真好听”，黎玥听不懂曲目，但仍旧专注。
“想不想听《鸿雁》”，蒋煜问道。
“可以吗？”黎玥回眸。
“当然”，蒋煜的自信来源于对这里的了解。
他起身往弹琴的人走去，马奶酒的后劲儿很足，坐下尚不觉得，起身后身体竟然有点失控摇晃，蒋煜晃了晃头，努力保持清醒，往琴师坐的地方走去。
他觉得他走的直线，黎玥却看着他一路走偏，她跟了过去，走在他旁边“是不是醉了？”
“没有，你坐那儿等着”，蒋煜仍旧坚持，而黎玥的纤细的手指可能是担心他摔倒，握在了他的手臂上，暖意洋洋。
“好像醉了”，他难得的撒娇。
黎玥扶着他走近，明明十来米的距离，硬是走出了长路漫漫的感觉，蒋煜的步伐缩小了很多，时间也好像被拉长，他安静地任他扶着牵着。
琴师一曲毕，也在等着这两位小年轻前来，落日黄昏下他看到了浪漫的年轻人蠢蠢欲动的情愫。
“小伙子想听什么歌”，琴师粗狂的声音爽朗而又干脆。
“鸿雁。”
“哎咦，小伙子带着漂亮姑娘来，听这首不合适，不然我给你选一首？”琴师又问。
来这里的很多人，都喜欢听这首，但是他看着眼前的俊男靓妹，便觉得这首歌有些苍凉。
蒋煜喝酒了以后，整个人像是松懈了一些，带了少年感，他侧过脸征求黎玥的意见，而黎玥向来觉得弹琴需要感情，顺着音乐人的心意才能听到最佳演绎。
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一首《马头琴恋曲》送给今晚的有缘人”，琴师拉动琴弦，马头琴琴音婉转如轻柔晚风拂面而过，前奏结束，歌手洪亮的声音带着明快的音乐而起，如身处辽阔的草原。
黎玥没想到，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再回头时蒋煜已经靠在长椅边的立柱上睡了过去。
她看着他熟睡的侧颜，静静坐在一旁，琴师脸上慨然地笑容，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有趣的事，听不太懂。
醉酒的人睡过去，比石头还沉，黎玥听了几曲后准备抗蒋煜回去，搬不动。
琴师过来帮忙搀了起来，黎玥勉强把蒋煜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数着往回走的路。
还好，他们说也就一公里多。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一手抓紧他的手臂，一手揽着他的腰。
肩膀越来越沉的时候，蒋煜醒了，他在梦里感觉有个姑娘在他腰侧挠痒痒，醒来后发现确实有一只小小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呼哧呼哧喘气。
他从她头顶看过来，她的脸颊柔嫩的，软软的忍不住想让人捏一下，酒精的作用麻痹了他的理智神经，蒋煜抬起手臂靠了过去。
黎玥感觉到一个大大的手掌，向着她靠近，直到掌心的温度彻底覆上她的脸颊，她仰头的瞬间，看到他眼里清澈干净，只有自己。
一时间，心跳乱了节奏，像是被鼓风机吹动的弹力球，在胸腔里四处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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