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黎玥再多撑一秒，或许当晚的星星和月亮便相拥在一起，管它白天有多落寞，管它错过的时光有多遗憾。
但是她的力气终有极限，在蒋煜的掌心温度通过皮肤传递入身体的时候，她感受到一阵心悸一般的眩晕感。
“蒋煜，我好像高反了”，黎玥声音都带着些颤动。
一语被惊醒，蒋煜迅速收回手，贴在她额头量了量，又贴在自己额头，好像是自己温度更高一些。
“还好，我带你去卫生所看看”，清醒的蒋煜脑回路正常的和之前判若两人，若不是他走路还有些不稳当，黎玥甚至觉得他是装的。
酒店里有车，蒋煜找了服务员送他们去卫生所，医生问了症状后，确认并不是高原反应，再者肃城远不到有高反的海拔高度。
“没什么大问题，回去早点休息”，医生叮嘱了一句。
“医生你看需不需要做个心电图再看看？”蒋煜还是不太放心。
“不放心的话，你们去县医院看看，我这也没有做心电图的设备”，医生给了建议。
“那就不用了”，黎玥脸上还带着粉粉的红意。
“你们年轻人出来玩，本就消耗体力，晚上就不要折腾太过，早点休息比什么都强，谈恋爱有的是时间”，医生又叮嘱了一句。
蒋煜拉着黎玥的胳膊出了卫生所，黎玥还沉浸在刚刚医生的话里，晚上少折腾是什么意思，她一脸疑问地盯着蒋煜。
有时候求知欲太旺，不是什么好事，蒋煜在黎玥额头“叮”了一下，一言不发带她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黎玥想到之前的心悸还是后怕，她盯着手表又数了下脉搏，很正常的76下。
总不至于是因为蒋煜摸了她的脸？
她走出房间，敲了敲蒋煜的房门，他刚洗好澡出来，穿了一条短裤，顺手开了门。
一晚上蒋煜喝醉了，两个人脑子都不太在线，他不知怎么就那么鬼使神差光着膀子开了门，而黎玥也不知怎么那么正大光明，盯着蒋煜的胸肌心脏怦怦乱跳。
第一反应，坏了，就是高反，说了有高反，医生偏不信。第二反应，肌肉不错，怪不得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第三反应，是不是不应该这么直白地盯着？
先慌得人是蒋煜，在黎玥大脑失联，再次感受到心跳超速的时候，他三两步回房套上了T恤，端端正正地站在她面前。
“有事？”蒋煜靠在门口问道。
“胸肌练的不错”，黎玥压根没听到他刚刚问的是什么，随口回了一句。
“还想看？”蒋煜被这答非所问逗笑，倒是胆子很大，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
“你还能脱了给我看不成？”黎玥跟着他的语气反问。
“不能”，蒋煜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斩钉截铁拒绝。
“没意思，我回房了”，黎玥逃也似的回了房间，面色上却看起来淡定无比，想说的话一句没想起来，乱七八糟的倒是说了不少。
心跳还没恢复，她仍旧觉得喘气困难，打开计时器，捏着手腕再次数着脉搏，120。
她平躺在床上，深呼吸一遍又一遍，心跳终于平缓了一些以后，打开手机搜索心跳过速的原因。
排除那些吓人的病情，她联想到回来前医生说的睡眠不足也会心悸，胡思乱想，大脑无论如何都不能平静。
直到看到有一条名为“男朋友第一次亲吻我的时候，我心跳过速以为自己差点没了”，黎玥盯着这条信息看了许久。
终于，她决定跟赵欣欣验证一下，这条信息的可靠性。
黎玥：欣欣，你和男生接吻的时候有心跳过速的感觉吗？
赵欣欣：（星星眼），你没说是哪个男生。
黎玥：赵欣欣，你有几个男朋友！
赵欣欣：嘻嘻，就一个，你问陈昊啊，我和他打啵时间太早了，七八年前了，那会儿只顾着紧张了，忘了心跳快不快。
黎玥：七八年前？？？你们高中？
赵欣欣：高考结束后，我主动的，哈哈哈哈。
……
毫无参考意义的回答。
赵欣欣：蒋煜亲你了？
黎玥：没有！我就是有点高反了。
赵欣欣：高反啊，那有点吓人的，你和蒋煜住一间吗？他体力好，你让他盯着点，看你不对赶紧送医院吸氧啊，缺氧会影响智力的。
黎玥觉得自己真是昏头了，竟然企图从赵欣欣这个狗头军师这里寻找点靠谱答案，她躺在床上，继续翻看。
答案也从心动过速亲吻反应到亲密接触，黎玥觉得这回答越来越不可思议，干脆搜了搜高反的症状。
头痛、恶心呕吐、心悸、胸闷、全身疲倦……
五项里面占了两项半，是不是说明她也确实有高反的症状，黎玥在脑海里判断着可能性，一边是支持相信科学相信医生的诊断，另一边是也许医生对她不够了解。
越想越睡不着，整个人反倒觉得难熬，躺也不是，站在不是，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这时门外响起了蒋煜的声音，伴随着两声叩门声。
“黎玥，睡了吗？”
“没”，黎玥靠在门后。
“那开一下门”，蒋煜说道。
话音刚落，门唰一下开了，吓蒋煜一个措手不及，他原以为从房间走过来需要一段时间，所以毫无防备。
这一开门，他倒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提起手里的塑料袋“这是葡萄糖，你喝一点，以防真的高反，喝了就早点睡觉。”
黎玥接过葡萄糖，眼神里闪躲着像是有些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还不回去睡觉？”蒋煜问道。
“蒋煜……我可能晚上会高反……”，黎玥一句话说的吞吞吐吐。
“没事，我就在隔壁，手机铃声开着，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蒋煜举了举手里的手机。
“可是……高反会不会一下子……一口气喘不过来就撅过去了”，黎玥眼睛瞪得圆圆的，充满无辜。
蒋煜这下子明白了，这姑娘是一个人睡害怕，自己吓到自己了，指节拂过鼻尖，浅笑着“我去隔壁抱个被子就过来，你先进去。”
黎玥想不到蒋煜这么聪明，一点就透，眼里闪烁着喜悦，真让她开口她也说不出口，或许还要绕山路十八弯，多年的旧识，这点默契让她很满意。
她主动从房间的柜子里翻出被子，铺在地上铺好，又坐在上面感受了下，够不够厚，睡着会不会凉，比前一天蒋煜打地铺，她明显多了明快的情绪。
只是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而已。
蒋煜抱着被子进来，看见黎玥坐在地上，一起一坐的样子，活脱脱像个笨袋鼠，但挺可爱，他靠在桌边看她表演，自娱自乐。
直到她回头看到蒋煜，灰头土脸逃回自己的床上，指着地铺“我替你试了试地上凉不凉。”
“如何？”
“我感觉还是挺凉的，要不你去多抱几床被子过来，都垫着”，黎玥认真地提了建议。
“没事，我够了”，蒋煜顺手放下枕头，你一屁股坐了过去，手撑在被子上的时候，甚至还能感受到黎玥刚刚坐过的余温。
黎玥看着蒋煜摆好枕头，心平气和地躺下，动作行云流水，有一种自在的美感。
果然高反上头了，老眼昏花，看什么都带了朦胧的美感，黎玥爬起来去喝葡萄糖。
葡萄糖和小时候喝过的葡萄糖酸锌完全不是一个东西，是淡淡的甜味，黎玥一边喝，脑子里又有了新的想法。
“蒋煜，你说我们这样一人一间是不是很浪费房费？”
躺着的人坐起，一条腿闲散地舒开，另一条腿屈膝抱于臂弯，静待后续。
重逢后的黎玥，总让蒋煜有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和以前一样傲娇可爱，却又多了几分懵懂。
“我是说，反正我一个人睡，你也担惊受怕，所以我们干脆订个标间，你也不用打地铺，我们都可以休息的很好”，黎玥论证的头头是道，反正她觉得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安排，既经济又安全。
但是她忽略了一点，蒋煜不是当年的男孩，他是个成年男人。
他眼里飘过几丝讳莫如深的情绪，最后淡然答道“看起来是个周到的计划。”
黎玥得到肯定，一时又兴奋了起来，她盘腿坐在床边，“我是不是省钱小天才”。
蒋煜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一时间目光又移不开，良久才蜷着手指放在唇边轻咳两声“快回去睡觉，休息好了不容易高反。”
黎玥没得到回应，嘟着嘴回到床上重重地躺了下去，蒋煜看她嘟着嘴，无奈地摇头躺倒睡下，闭着眼全是刚才的样子，索性睁着眼看天花板。
都会卖萌了，很可以，长大了，蒋煜想。
都会敷衍人了，很可以，不理你了，黎玥想。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情绪慢慢滋生，并且在不知不觉间盘根错节，开始发芽长大，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所谓被宠爱的人，才会无所畏惧的任性，很久以后的某天，黎玥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是从十五岁的那个秋天，她闯入蒋煜的生活，还是从二十五岁的夏天，蒋煜闯入她的生活，毫不留情地留下痕迹，并不可磨灭。
一切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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