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谁

2018年5月的某个夜晚,我被饿醒。

不,准确来说,是被一股吸血的**裹挟着醒来。我躺在床上,思索着这股躁动的缘由。

白天,我因为有事,提前下了班。走在路上,恰巧遇到高中生放学。望着那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身体里一股熟悉的冲动涌向四肢百骸。我连忙背过身,并捂住了口鼻。

当时突然有个人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回头一看,是个高中生。柔顺的黑发,白皙的皮肤,柔和的五官。他正用担忧又带着点好奇的眼神看着我。

他朝我递了瓶水,我有些心虚地接过,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对他说谢谢。

他却只是摇头,然后对我比划着手指。

原来是个哑巴。

告别后,我走到约定好的一个小花坛边,等着卖家来临。等待的时候,我看着天边那断断续续漂浮着的云,脑袋里不由得想起来刚刚遇到的那个高中生。

不会说话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发了一会呆,一个圆头圆脑大眼睛的矮个男人气喘吁吁跑来,他从纸袋里取出两瓶500ml的番茄汁饮料,我各自拧开瓶盖尝了尝。

好吧,过于浓稠且腥气太重,要么是混了动物血,要么就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陈年老血。

但没办法,我一没门路,二没勇气当变态杀人狂,只能用这种温和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

毕竟我只是个安安分分,人畜无害的吸血鬼。

虽然偶尔还是会害一害畜牲。

没错,我是吸血鬼。

好奇?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人类对吸血鬼的定义也不尽相同。什么睡在棺材中、不喜欢十字架、晒到太阳化成灰烬,这些听起来中二的设定不过是影视文学的虚构。

而将吸血鬼赋予神秘色彩后,人们就逐渐将我们当作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存在。一种虚构的,不真实的存在。

世界上奇怪的人很多,各类癖好层出不穷。吸血鬼则是其中的少数派。就连和我固定交易了多年的那个卖家,每次都是用嫌恶的眼光看着我,我大概是被当作了某种心理变态吧。

这是显而易见的,毕竟除了我的爱好是吸血以外,我就是一个人类,完完全全,很彻底的人类。身为人类,却离不开血液,这的确很怪异。

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伪装的很好。

我今年21岁,大四刚毕业,目前在一家报社里工作。

我为什么不进入医院工作?问得好。

我高中时,有认真考虑过学医,想着在医院能够很容易地弄到鲜血。但是仔细想想,医院里弄到手的血能喝吗?那些病人血液里谁知道有什么疾病。如果是健康的血袋里的血……如果我偷走的那袋血恰好能救一个人的命呢?

光是想想心里就不舒服,于是我断了念头,不去当医生了。转而学了中文,在文学中充实而空虚的度过了四年。

大学时代,我读了相当多的书。波德莱尔的《恶之花》、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记》、卡夫卡的《变形记》、加缪的《局外人》、丹尼尔·凯斯的《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不知不觉中,拿到手中的都是异乎寻常的书。

当然也浏览了关于吸血鬼的书。读过布莱姆·斯托克的《德古拉》,只是不合口味,这本书的写作视角太偏人类,虽然形式新奇,其间点缀着相关者的日记和书信,但还是过于矫揉造作了。全书只是一个劲儿描写如何应对德古拉的每晚来袭,并且将德古拉解释为某种疫病,从而成为了一个与疾病斗争的故事,这真是太无聊了。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勒·法努的《卡米拉》。少女吸血鬼诱惑少女,每晚潜入她们的床间吸血——多么美妙的故事。

当我阅读这本书时,我会将书本摊开,盖住我的脸。我会想象将卡米拉还有被她袭击的少女们聚到一起,榨出血喝干……我经常会这样陷入幻想。因此对于血液越是渴望,就越是感到自身的崩溃。

我经常在深夜里,在漆黑的小小房间里,望着天花板,听着窗外车轮碾压过路面的声音,一个人躺着流泪。

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流泪呢?

每当我流泪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一句话:在这寂寞的冬夜,我尿湿了尿布独自落泪。

想到我有可能面临尿湿尿布的凄凉晚景,我就会又乐起来。

如此这般,耽于幻想的我无所事事了四年。大学毕业后,经由母亲介绍,我得到了一份工作。

我在报社本本分分的上班,老老实实的回家,没有朋友,没有社交,在这个城市,就连亲人也只有我的母亲——一个很多年前搬来这里独自生下我的单亲母亲。

说到我的母亲,她可真是一个无聊的人,无聊到就连我的工作都是她用身体和一个头发没几根,肚子比煤气罐还大的男人换来的。

记得小时候,她工作总是很忙,于是将我锁在家里。我就趴在窗台上,看着她去上班的背影。

母亲很爱穿碎花短裙,露出的小腿洁白细腻。本身母亲就是个美人,也非常善于交际,总是说着“讨厌啦”然后靠在男人的怀里。

所以印象中,家里总是有很多男人,不同的男人。有的男人给我一把糖,然后摸着我的脑袋,说:“要成为男子汉啊。”有的男人则从不正眼瞧我,完全忽视我的存在,当着我的面亲吻母亲。每当这种时候,我的母亲就会对我大吼:“小树,回房间去!”

我就乖乖滚回房间,靠着门坐在地板上,听着客厅里的声音,然后不知不觉就趴在地板上睡着了。

所以总是感冒,母亲就会骂我,一边骂我一边替我擦拭身体。印象中,我总是发着烧,对着请假照顾自己的母亲迷迷糊糊地道歉。

还好长大了。

不用再经常道歉。

话说,说不了话的人是怎么道歉的?是打着手语吗?还是会点头鞠躬呢?

奇怪,我怎么又想到那个高中生了。

看来今晚是睡不着了。我拉开灯,从床上爬起来,披着衣服走去厨房。

我拉开冰箱,取出白天买到的血,仰头喝了一口。

喝完,我看着瓶子。

真是奇怪,心里的那股躁动完全没有平息。我还是感到浑身不对劲,整个身体都很僵硬,心脏却砰砰砰以一种诡异的频率跳动着。

想了想,我回到房间。拿起书桌上白天那名高中生递给我的水,仰头喝了一口。

干净的液体顺着食管,汩汩流入胃里,应该与刚才的血液顺利会合了。

我重新躺回床上,计划着明天要去看看不会说话的人是如何道歉的。

我应该会故意装作被他惹到了,比如让他踩我一脚,比如让他把水洒我衣服上。我就可以欣赏他手忙脚乱道歉的样子了。

我经常干装作被人欺负,然后让对方道歉的事。印象最深的是初一,我当时已经确定了我对血液的渴慕,于是我疯狂汲取着关于吸血鬼的知识。

我了解到,吸血鬼是睡在棺材里的,我便觉得,我也应该如此。

我就去了很多棺材铺子,去问一副棺材的价格。有些老板会把我骂走,也有一些老板会告诉我。当我得知价格后,我意识到,凭母亲每天给我那两块钱的早饭钱,我可能永远也买不起一副棺材。

失望至极,失望至极!我当时生气得跑出了好几里地,坐在河边止不住地哭泣,我觉得我整个鬼生都要完蛋了。但我很快又振作起来,因为我意识到,吸血鬼是不会睡中式棺材的。

我思来想去,决定大道至简,干脆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得了。

接着,我专门上网,查了一个适合入土为安的好日子,提着把铁锹,去了城郊的一座山。

我挖了很久很久,终于挖出了一个可以躺下12岁孩子的小坑。

当时天已经很黑了,周边草丛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想要么是鬼,要么是什么动物。我开始浑身觉得痒,应该是有虫子钻进了我的衣服,于是手探进衣服里胡乱摸着。

摸来摸去,摸来摸去……

过了一会,当我感受到手心里有黏糊糊的液体后,我既兴奋,又恐惧。

当时余韵还没过去,就有几束手电光四下扫着,有几个人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林树!林树!”

我听到我的名字,突然感到一种极为强烈的情绪:要是此时此刻,我死了就好了。

那一年,我12岁。我被警察们抱下山。我撒谎说,是有个男人将我强行拉到山上的。

大人们看见我裤子里的痕迹后,极为愤怒。一时之间,我成为了城市的热点话题,每个人都爱我,关心我,照顾我。回到班里后,平日里对我极为冷淡的老师会摸着我的头,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班里其他同学会围着我,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我杜撰出了一个男人,讲述我如何挣扎,如何反抗,又如何被他施以暴力。

渐渐的,我编出了具体的时间,具体的外貌,甚至是如何对话的。我带着隐秘的快感,成为了大家眼里的可怜英雄。

出乎我意料的是,警察找到了我口中的凶手?

甚至时间和外貌都对上了。

母亲带着我去警局,她大声辱骂着那个男人,我则躲在母亲背后,不敢看他。

警察们让他对我道歉,母亲护着我,为了完成这个“仪式”,我不得不被迫探出半个身子,等待着他的道歉。

那个男人很平静地抬起头,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他对着我大笑起来。

母亲上去扇了他一巴掌,一位警察也在他肚子上重重地来了一拳。

然后,他捂着肚子,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这家伙,也是吸血鬼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都市之破案狂少

一纸成婚:千亿甜妻宠上天

六岁天师,开局满级掌心雷

招黑体质开局修行在废土

我们一家掉进了里世界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我们在此相遇
连载中面包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