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着脚在地板上行走,发出一串清亮的脚步声,来到木架前,扯下香软的浴巾擦干了身子,披上早已准备好的衣衫。
这是最后一次药浴了,醒来只觉身体里的沉重被抽走了许多,整个人都变轻松许多。
消失的记忆回笼,她慢慢消化失而复得的记忆,变回曾经那个骄傲的楚玥公主。
青丝垂坠在脑后,堪堪停留在腰际。
女子推开屋门,看向站在院中的少年。
茫茫白雾之中,那是一抹清浅的溶溶玉色,黛色与白色之外的第三种颜色。
翩然若鸿,随风而动。
她的眼神定定落在男子身上,满腹的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站在那里吹着冷风。
庭院深深,容屿遥遥望来,见女子停在门口,平静地望着自己。
他挑起眉头,踱步过来:“醒了?”
楚玥点点头,朝院中走去。
一只散发着热气的食盒放进了她手里。少年扬起唇角:“泡了一夜了,饿了吧,这是刚买来的饭食,趁热吃。”
“我恢复记忆了,你的药很有效。”楚玥接过食盒,终于吐出一句话。
容屿似乎并不意外,只催促她快些用饭:“今日我带你去胶州城中逛逛,来了半月了,日日闷在这一方庭院中,如今事已办成,合该出去放松放松。”
“好,听你的。”
楚玥对容屿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容屿为她研制解药,每日都忙活到深夜,殚精竭虑,是她的恩人。
街市上很是热闹,人群聚集在一处,或看杂耍,或围成一圈看斗鸡。
“今天是太子和太子妃大婚的日子,我也想沾沾喜气。”
旁边传来话语声,楚玥转头看向说话的女子:“太子是谁?”
女子赧然:“自然是……渊寒公子。”她面露惊讶:“太子大婚,举国同庆,姑娘竟全然不知吗?”
楚玥摇摇头:“我不曾听闻。”
女子讲述起来,眼睛闪着亮光:“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打败了妖妃丽姬,肃清了逆党,王上龙颜大悦,赐封太子,同日里下了赐婚诏书,今日便是他们成婚的吉日。”
楚玥听罢心中泛起苦涩,沉默不语。
那女子却来了兴致,拉着楚玥细细说了起来赵渊寒的事迹,她把赵渊寒当做自己的梦中情郎,对他的事情了如指掌。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早早派了自己的心腹去到赵镜翎的身边,这才能在宫变中取得胜利。”
“太子殿下的心腹?是谁啊?”
女子理所当然道:“就是如今的太子太傅柳公啊。”
柳公……那不就是……给自己下毒的,幕后主使吗?
楚玥与那女子说了会话便分开了,那女子还有些依依不舍,难得找到像楚玥这么好的倾听者。
容屿紧跟着她:“怎么了?怎么对太子突然感兴趣了?莫不是你也想沾沾喜气?”
楚玥不理会他的调笑,抬眸细细看向远方:“没什么,我逛累了,咱们回去吧。”
楚玥坐在镜子前,无声垂泪。
赵渊寒,这个大骗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
在燕国的时候,要了她身子的明明就是他,却连自己的本来样貌都不告诉她,害得自己一直以为他是个女子。
还有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明明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他却始终欺瞒着自己,还从自己身边把他抱走了。
最后又把自己送到赵镜翎身边,指使心腹对自己下毒,害自己失去记忆,不仅帮他夺权,还与他日日贪欢。
过往的情深义重,海誓山盟都是骗自己的谎话,真正的目的是利用自己做他夺权的工具。
孩子是他回归赵国,恢复男子身份的筹码,自己是送到赵镜翎身边用来麻痹他的棋子。
就连身子,也要送到万花楼调教,就为了让他在床第之间更快活。
既然他无情,也别怪自己无义。
从现在起,她就当作从未认识过赵渊寒,与他恩断义绝,永不相见。
想起容屿说自己身体里有胎毒,她更加肯定了母妃难产是被奸人所害,她不能沉湎于儿女情长,母妃的仇还等着她报呢。
还有青瑶,青弦,不知现下在何处。她早已把她们两个当作自己的姐妹,一定要找回她们。
楚玥重新燃起了斗志,她收拾好了行囊,前去与容屿告别:“公子,我恢复了记忆,要回楚国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吧。”
容屿默了默,看向楚玥哭肿的双眼,淡淡道:“不急,明日再走吧,我也要去楚国,正好与你同行。”
他喜欢和楚玥待在一处,有楚玥在身边陪着,他会觉得很安心,生命不再是空虚的、冷寂的。
楚玥睁大眼点点头:“也好。”
太子娶妇,自是仪式盛大。
即便阴风怒吼,乌云盖顶,也是钦天监认定的良辰吉日。
东宫之中,一派喜色,话语声一刻也没有停过。
隐藏在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下的囚牢中,却有一道孤独的暗影。
谁也想不到,今日婚礼的主人公竟被囚禁在这地下的私牢中不得自由。
赵渊寒在地牢中不停苦笑:“母妃,你害的儿臣好苦啊。”
将军府坐落在都城的正中心,府门修建得颇为气派,一看便知是皇亲国戚。
到处都是红绸和张贴的大红囍字,显得喜气洋洋。
喜服是赵国最有名的工匠费了许多心思制成的,上面琳琅满目的缀着各色宝石,花纹精美,在烛光中闪耀着亮光,格外引人注目。
一位俏丽的佳人正坐在镜子前面,一位儿女双全的福气人正在为她开脸。
两根细细的绳子缠绕,紧紧绞去她脸上的绒毛,开面后,女子脸上的青涩褪去,皮肤也变得更加光洁。
福气人不停地说着吉祥话,苏茉筱面露羞赧,心中怀着对嫁入东宫之后的美好憧憬。
想到赵渊寒那张绝世倾城的脸,她心中更加期待。
她的母亲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发,祝福她婚姻美满,与太子恩爱情深,白头偕老。
小苏妃来到地牢里,看着里面的赵渊寒:“吉时就要到了,你还是不肯娶她吗?”
赵渊寒背对着她坐在地上:“不必在我身上费工夫了,我是不会做你手中的傀儡的。”
小苏妃泛起恶毒的冷笑:“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既然你不愿意听话,那就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与老鼠蟑螂作伴吧。”
说罢甩袖而去。
一个与赵渊寒身形相似,年龄相似的男子,站在她身侧陪着她一同离去。
出了地牢,走到了宫殿里,小苏妃脸上的怒气消融,转而换上了得意的笑脸:“刚刚你都听清了?如何?可能模仿?”
男子开口,发出的声音竟同赵渊寒的一模一样:“娘娘觉得如何?”
小苏妃轻轻拍了拍手,露出满意的神色:“好,不愧是天下第一口技。有点本事。”
男子但笑不语。
小苏妃驻足:“张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张霄不仅口技一绝,易容术更是登峰造极,他展开药水,在脸上一顿涂抹,他的脸就变成了赵渊寒的脸。
他抬手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了旁边放置的喜服。
镜子中便出现一个玉面郎君。
一双深邃的眼睛显露出精光,透着贪婪与**。
大婚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百官齐贺。
小苏妃站在高处接受新婚夫妻的跪拜,时隔二十年,她终于成了这个国家的掌权人。
还记得年少懵懂的她,一心想要嫁给青梅竹马的俊秀少年郎。
却被到处搜寻美色的赵羡公看上,强行纳入后宫,她一个娇弱的女子,无人帮她,家族中人也只想着荣华富贵,丝毫不顾她的死活。
她厌恶痛恨赵羡公的粗鲁,却不得不忍着屈辱服侍他。
丽姬姐妹更是嚣张跋扈,把控后宫,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她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这赵国的后宫,天下,现在都把控在她的手中。
小苏妃不仅囚禁了赵渊寒,还把他的孩子赵韫玉抱走养在膝下。
她不给赵羡公饭吃,只用参汤吊着他的命,打算时机到了活活饿死他,然后再对外宣称赵渊寒暴毙,扶持赵韫玉上位。
到时她坐上太后的位子垂帘听政。再把哥哥扶上宰相之位,这赵国的天下就是她苏家的了,不枉费她与哥哥姐姐筹谋十数年,丽姬终于还是败在了她手里。
她命人将丽姬剃头,挖眼,割舍,铅水灌耳,整成人彘,扔到粪坑里。
至于赵渊寒,不听话,就只能永远待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楚玥与容屿轻车简从踏上了楚国的土地,时隔数十年,她终于回到了她的母国。
近乡情怯,楚玥跟在容屿身后不发一言。
虽然容屿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但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可以看出他定是常年身处高位,有种不怒而威的气质。
楚国地处江南,气候湿润,多湖泊流水,人杰地灵。
楚玥一路上好奇地张望,寻找着儿时的记忆。
容屿被她的情绪感染,开口介绍着街景由来。
楚玥听得认真,回家的喜悦之情浓浓包裹着她。
容屿的脚步最后停在了一处高门大院前。
楚玥抬头望去,门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国师府。
“国师大人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奴才们就要急疯了,朝中大人们日日来打听国师的行踪,楚国子民也都盼望着您回来呢。”
管家模样的人一见到容屿便说个滔滔不绝,楚玥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容屿竟是楚国的国师,怪不得他能那么快猜到自己的身份,看来他对楚国的事情了如指掌。
容屿转过身去:“劳各位朝中的大人们惦记,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轻易离开了。”
说着话便入了府,楚玥跟在容屿身后,安安静静的,沉默着不说话。听着管家和容屿的对话,暗暗记下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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