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匪患严重，他们苦不堪言，都不知要如何是好。
这要官府来剿匪，那是适得其反，反而更加苦。
有时候官兵比匪寇还要可怕，就连名义上的团练能抗匪剿匪也不过是哄骗老百姓，没有任何用，还白白搭了钱财。
想她年少落魄，早早就没了双亲在世上，就连亲人都不再看得起她，也没多少风光无限的日子，之所以有现如今的身份，这还是无奈之下走上了参兵，就为了混上口饭吃。
那时，有个老兵不嫌弃她不过是十几岁的人，还教给了她很多重要的东西，包括如何保命。
只可惜的是，这老兵病死了，这还是她亲手所埋葬的。
人死不能复生，她还要继续混口饭吃。
算是意外发生，这一个以为的混口饭吃，就混到了现在。
而她从一个无名小辈到现如今的将军，其中的艰辛仍是挥之不去，就算过了少年，到了往后，还是会在某刻某日偶然惊现。
是刻舟求剑，也是岁月的感叹。
许是因此，她看到苦难就会给予帮助，也是弥补幼时的自己。
忆起了昔日种种过往，楚玉琼感叹世间皆苦，上前用手扶起了老妇人，“不用行如此大礼，我不看重这些的，快起来吧。”
“此事既是皇上交于我，不管有何阻碍，我都有责任去完成，不完成就绝不回京。”
“至于老人家你说的…”她说着就将视线转到了那孩子身上，楚玉琼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大些了要跟随我做事，还是和你在一起好了，我不需要的。”
老妇人啊了声，道：“将军是不要他吗？他是看着弱小了些，但以后兴许就不是了。”
对于老妇人来说，哪样活不是活，就是听说楚玉琼的名声，就想把这孙子拖上了个好路子。
要或是不要。
她都看得很充分，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楚玉琼道：“以后的日子我还看不到，如果他长大了还有这份心，就来跟随我，当我麾下的小卒都行。”
孰是孰非，莫过如此。
她是算不准以后，成也好败也好，不算草草结束了这一生。
她给这孩子一个美梦，一个期望，要是真的有上天保佑，相信会再见面的。
原本还躲在老妇人身后的小儿，他听到这些话眨了眨眼，后又得到身边人的鼓励，就小心开口道：“等我长大了，到那时候了什么都好了，我再去见将军。”
“希望将军能记得我。”
楚玉琼听后一愣，随后以笑示过道：“好，果真如此的话，我要是一时没想起来，你可要说起来。”
到了那时，到他长大她都增了不知多少年岁了，怕是越发会严厉，他要是真的记得这份承诺，她看到了定会再感慨这时候的自己。
以前何风君是没有了解够楚玉琼，就没有以军师的身份出现过，他今日算是看出来了，她这人不光重情重义，还不注重身份。
不去看轻，也没有人的贵贱之分。
他好像能知道陆方成为何对楚玉琼追随多年，有这么个好心的主子，当真是难遇到。
楚玉琼倒是有魅力，什么人都能看高她。
他更是对她由衷地佩服。
如果不是各忠于其主，他是会和她更近一步吧。
只能是造化弄人了。
由于时间不等人，楚玉琼让士卒稍会过后给了些盘缠，叫这老妇人领着孩子赶紧回去，就去找了随行的武官商量如何剿匪。
而她之前写下的书信，由驿使快马加鞭，各驿接替，交到了陆方成手中。
陆方成静静地看着这封书信，等看完后就习惯性地撕了这信，再扔到火中烧。
柴火吞噬着撕成几条的书信。
他反应过来了，这不是什么机密，其实用不着的。
但身体比脑子快，还是看了就毁了。
楚玉琼的几言几言，别人看不出来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唠唠家常，不过却是跟他说了要去定安剿匪。
不知要何时才能剿匪。
陆方成动了要去找她的想法。
他已然回了家，看了父母，还有妹妹弟弟，这都留了多久了，是时候该要去做属于他的事了。
“哥哥。”
妹妹陆月进了屋，叫了陆方成一声。
陆方成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这是他的二妹妹，大的妹妹早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她嫁人一年半载了，那时候他在跟随将军打战，根本就没有时间回去。
也只能看着迟来的家书，选择了回信与祝福。
因他常年在外，他与妹妹们都不怎么熟。
陆月指了指外头，“哥，爹娘都在找你呢，这药我来看着吧，你快点去。”
陆方成沉下心，因为父母老了身体不好了，每次回来都不见回转。
这些天他接了弟弟的活一直在熬药，就是给他们喝，尽尽孝心。
他是知道他们要说什么的。
陆月知不知道？
陆方成只看了眼这个妹妹，没有再说什么话，应了道：“也好。”
陆父陆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他们干了大半辈子的农活当了一辈子的苦工，就是为了要养大这四个孩子。
要说他们最对不住的，就属老大陆方成。
他要照顾他们，还要留心弟弟和妹妹，就是要招募兵役，也只能他去。
等到了陆方成被叫过来了，陆父问：“你在的日子就是好啊，当时你大妹妹嫁到隔壁村子，那小子踏实做事卖得一手好豆腐，他们小日子现在滋润不少，她原来还想等着你这个兄长回来看的，就是不能回来。”
“这是她的遗憾。”
陆方成情绪没这么高，他回想着那时候的事道：“这也是我的遗憾，没能看到她出嫁，如今我回了家，倒是不见她了。”
“是她仍然在气我吧。”
家书抵万金，他是看一封贴身保留。
后来是不会了。
他看出了他们没在意他的死活，就是为了拿钱才送信来。
为了不让楚玉琼知道，他都没有说过一句他们的事，她还以为他很想他们呢，都寻了个由头，让他归家看看。
陆方成只觉得自己在自欺欺人，压下的眼睫，眼中是一贯的冷意，“月儿说你们有事找我，我正好要跟你们说，我准备要走了。”
陆父再问：“什么时候的事？你要走了吗？”
“要走，将军给我留了书信，就是今日。”
“这么突然吗？”陆母不舍得，挽留道：“你要不要跟你那将军说一声，再给你一些时间，宽限几天也好啊，我们好不容易才见面，我和你爹见到你可太想着你了，梦里都是你要背着我们走了。”
“你妹妹不是在气你没回来看她出嫁，她只是被事绊住了。”
“她是要回来看你的，这事我跟你爹可以保证，你就不能等等吗？我们一家吃个团圆饭多好啊。”
陆母说着就口不遮掩了，都没留意到陆方成的神色，“我当初就后悔没能留下你，我们家没有钱，不能用钱抵消了那些徭役，你如今虽是当了一方将领的副将，可到底是我儿子，那事多危险，我是想要你不干了，直接回家了。”
“就是我和你爹没有用，我们一家子的人都靠着你活。”
“不要再说了，将军的恩情我无以回报。”陆方成否认道：“要不是她给了我机会，我都是不回来的，娘说要将军宽限几天，我不会去说的，因为她就没有催过我。”
“是我不要留久，我要走。”
“这是我要做的事，你们老说我没有孝心，我也回来了，身上能给的银子都给了，娘说后悔我去，难道要我放弃这个身份，就在这成婚生子吗？”
家里穷困潦倒，他从小就知道的。
穷这个字父母对他说过无数遍了，都深深记在了脑子里，根本就忘不了。
他受重伤，是楚玉琼硬要背他活下来，也是他傻得可怜，养伤看到了家里寄来的书信，字字都是要钱不然家里揭不开锅了。
他都没有想过他们是不是真心拿他当儿子，当兄长看待？
战死沙场是常态，他能跟着一个好将军就没有苦言要说了，奈何父母是不理解的，只觉得他没有尽到孝心。
他看着家书里的指责，久久不能接受。
陆方成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就是他爱的家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好。
这份痛，他早就看开了，才会轻拿轻放下。
陆母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你别往心里去，你知道娘是不会说话的，娘大字不识几个，但我都是为了你好，你都跟在哪位楚将军到处走，我们都没时间见你。”
陆父在一旁说好话，道：“你娘说得没有错的，我们是你的父母，我们生你养你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不一样了，可气派了，你不知道那些鬼亲戚是见了我们就说好。”
“说我们有你这么个儿子，是老天爷开眼了。”
“你就多留几天成不成？我们就吃个团圆饭，团团圆圆的多好。”
他不知道？
他听多了，是真的不想知道。
陆方成不想多言了，“可以留，到时候我必须要走。”
楚玉琼剿匪的本领，他是知道的，为了不分心，还是先解决好他这边的家事，缓些天再去回合。
就是他很不看好一个人。
那就是何风君，碍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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