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风雪越发呼啸,比白天还要寒冷。
帐内,还在亮着灯,里面的人还在处理务事。
楚玉琼正看着竹简,待看完了还要在书卷中进行批注,她凝神少许,有了疲倦感,就拧了拧隐隐作痛的穴位,以此减轻压力。
还没有所好转,就有人自行进了帐。
这一掀帘,风雪飘动,也吹动了她的发丝,温度骤然降下,脸颊冷了不少。
不用抬起头看,都知道来人是何人,楚玉琼发问道:“已经不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着将军。”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男人还轻轻地说道:“不然,我心不安。”
帐帘被放下,外头的风雪进不来,火碳还在燃着,使失去的温度快速回转。
灯火照在男人身上,搭配自身的样貌,倒是显得人格外的惹眼。
“什么心安不安的。”楚玉琼以此为由头,笑道:“我不需要人陪着。”
她当然不要人陪。
哪里懂得何风君不睡下,反倒是来找她了。
楚玉琼为人低调惯了,常常处理务事到深夜,也不会对手下人有何严厉的规矩,只要不是没事找事,大事小事都可以来找她。
可何风君这会来,挺像没事找事的。
索性她对他还算有点耐心,就没在这事上说什么了。
“那我想陪着将军可以吗?”
楚玉琼听着这声询问,好奇地看着男人,手下的竹简不着痕迹卷上,“你想陪着我?”
“这是自然,我求之不得。”
这话挺有歧义的,她没兴趣往深处去想。
时侯也是不早了,他还能挺着风雪过来,必是有事。
总不可能是真想陪着她吧。
很可惜,她想错了,这人还真的只是来陪陪她。
好几次想赶人走,可他又有意无意提醒她外面冷,自己还是在来的路上感觉到的,楚玉琼只能数次欲言又止。
最终消了要赶人走的想法。
罢了罢了,谁让她好心呢。
他来了就来了,不用再下驱逐令了。
楚玉琼想完再次铺开竹简,跟他搭话道:“你既然都说了想陪我,就留下吧。”
何风君来到她身旁,有样学样拿了竹简,没看下就说道:“今夜就只有我和将军,我看你一直都到很晚才休息,想想还是不妥,就来了。”
他这是解释。
还不如不解释呢。
楚玉琼笑笑,应肯了他的话,“我平时都是如此,不会早睡的,你少见多怪了,我本来不想你留下来的,怪就怪在下雪了,这天儿不好,你都忍着天寒地冻前来,我要你再回去岂不是雪上加霜。”
何风君道:“那就多谢将军了,我还以为不能留下,都做好离开的准备了。”
“不用谢我,小事一桩。”楚玉琼不以为然,诚实说道:“你等到雪下得小些再走吧,应该不会太久,就当陪我一会吧,我又不急着催你走。”
当真是不吃他这一套,还还了他一嘴。
何风君不好再说,岔开话题道:“这雪一下,我想起我死去的亲人,我是很想他们的,我在想将军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不觉得寂寞么?”
这话说的,楚玉琼深看他一眼,“所言何意?”
前面好端端的,做什么后面关心她一个人寂不寂寞。
一小心谨慎起来,她不觉得有何意义,只觉得有诈。
总觉得会是炸到她的话。
何风君对上楚玉琼的眼睛,没有被她的目光惊到,只在乎自己即将说出的话,就一直看着她道:“我出门在外办事都听过百姓说起将军的事迹,想得最多的还是将军早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为何还是一个人,不想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吗?”
“我不理解,求将军解惑。”
话说的是好意,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自带一股诡异。
不是老皇帝,就是万福公主在关心她喜欢何样的人,都是把她当傻子耍了。
“你要说知道我的事,多听点就习惯了,要说有没有想过要成家,以前没时间想过,现在的话,我不得不考虑考虑了。”楚玉琼笑这事稀奇古怪了,这么多人关心她还是一个人,她都没想到的事,旁人都想得出来。
一个万福公主就够她头疼的了,还来一个身边人要问,她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难道都不行吗?
寂寞算得上什么。
不过皇帝老谋深算,一直不放心她,要是她一直推拒婚事,他不仅会多想,还会想在要死的时候,把她这个掌管兵权的臣子给带走,好让下一位继承人得以安心继位。
楚玉琼是活得够久了,可不会想在史书上落得如此悲凉下场,让后人唏嘘不已。
老皇帝身体大不如前,年老了就疑神疑鬼,怀疑她可以,要她死的话,那是不行的。
谁做了皇帝不是皇帝。
她忠心的是皇帝,可他就想让她早日成婚,好在日后拿走她的兵权。
她可以死在战场上,唯独不能死在自己人手里。
楚玉琼想得长远,她先在婚事退一步,不让老皇帝逼不得她,就想到下死手。
要让她手底下的人察觉到,必会请命于她,让她早做打算。
“将军要考虑的话,我觉得可行。”何风君似是在想着什么,道出来的话都有点耐人寻味了。
“我听人说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这救命的恩情大于天,一生无以为报,就以自己为报。”
“要是将军不厌弃我,我可以…”
有这么个说法吗?
她怎么不知道。
似乎有点不对啊,他说这话做什么,不会是觉得他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就要以身作则,来以身相许吧。
万万不可!
未免他说出惊世骇俗的话,楚玉琼立马道:“鬼扯,这是恩将仇报。”
“你休要相信。”
……
张牙儿和何风君分开后,就在疯狂找绳子,偷偷摸摸的样子不敢让人看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干亏心事。
其实也是在干亏心事。
他找到了一根绳子,还用手拉了拉,防止勒脖子上没几下就断了。
等一切都稳妥了后,就溜回去阿花住的行帐。
为了节省时间,大部分士卒都是几人住一块,幸好的是这儿就只有他和阿花住在一起,没有多余的外人在。
阿花就在那头睡着,还背对着他。
张牙儿为了以防万一人没睡着,要是喊着人就有嘴说不清了。
虽然他干的不是好事,也不妨碍到他狡辩几句。
可能有人糊涂点,就信了呢?
张牙儿就站在阿花的床榻边,像鬼一样盯着他,直到确定听到了他睡着的呼吸声,才放松警惕。
看着阿花熟睡的背影。
张牙儿差点发出桀桀桀的坏笑声,心里想想就痛快。
真的是天都助他。
好小子,毒药不喝是吧,那就来上硬菜。
用绳子勒死他得了,省得在眼皮底下跳。
张牙儿为了不吵醒人,他蹑手蹑脚爬到阿花的床榻上,紧抓着绳子就要往人脖子上套。
这还没有套到。
阿花就挥了挥手,一巴掌挥到了他的脸上。
莫名其妙被挥了一巴掌的张牙儿:“……”
他成功怒了。
是不是醒着!
阿花还是闭着眼睛,他囔囔道:“有蚊子,死蚊子走开,敢来我就拍死你。”
这囔囔了不要紧,还在挥着手,像是被蚊子吵着睡不好了。
张牙儿半信半疑,不想又被挥一巴掌,就赶紧后退到床榻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苦哈哈地想:真是天公不作美,被这小子挥到了。
可他仔细想想又不对啊。
这天气哪来的蚊子啊,人和马都快冻死了。
别说蚊子了,就是路上连条虫子都看不到。
好啊,好小子啊。
为了挥他一巴掌不择手段,肯定是装睡的。
张牙儿为了自己的脸,决定要报复回去,就探准时机,准备要还回去这一巴掌。
不,他要两巴掌才解气。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忍。
阿花砸吧嘴,在张牙儿要挥过来时,翻了翻身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说着梦话:“这里有好多好吃的,牙儿哥你也来吃啊。”
被叫到了名字,简直就是见了鬼了。
张牙儿:“……”
这还是个吃货啊。
不管了,他今夜必须死!
要不然对不起自己的脸!
张牙儿看着绳子,决定好了下死手,就套住了阿花的脖子,想要用尽一切力气去勒死。
这用了力气都没见阿花有所挣扎。
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弱鸡,别是没有挣扎就死了吧。
越想越不对,再是弱鸡也不能不动吧。
除非……
张牙儿往阿花那头一瞧,从上身往脸看,就见到这人睁着眼睛,默默地看着他。
而且手里还抓着绳子的一端,保护他不被勒死。
张牙儿吓得两只眼睛都快蹦出来了,“你…你醒着啊!”
“就是睡着再沉,都能醒了吧。”阿花什么表情都没有,扯了一抹笑容,捻着手上的绳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要不然我就叫人来了,就说你对我图谋不轨,羡慕我长得好看,就对我起了杀心。”
“你听我狡辩…不是…是解释。”张牙儿嘴飘了,在听到阿花前一句还好好的,意思到了什么后,大怒道。
“什么羡慕你长得好看,去去去!”
就问能不能要点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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