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岁爷？”一个尖细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着，却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唔？”我有些走神，没听清王商说些什么，于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王商立马跪下了。“没、没怎么，就、就是……”他的声音稍带哽咽，“奴才……奴才好久没见您这样了……”
“哦，没什么。”我吁了口气，从回忆里抽回思绪，“我只是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说到……”王商一边缓缓站起，一边偷眼看着我，小心翼翼地说，“说到这个斐……斐迪南……大、大公，薨……薨逝了，咱们……咱们……”
“嗯嗯，咱们是该派使节前去吊唁……”我依然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我知道——我是说，我甚至比此刻的威廉二世、尼古拉二世以及爱德华·格雷更知道——这是大事。
“你说，咱们该派谁去？”
王商刚站起来，一听这话，立马又跪下了。“万岁爷，这、这……是行政院的事儿——嗯，要不就是国民院的事儿，反正——奴、奴才……奴才岂敢……”
“没事没事，是我失言了。”我轻轻地笑了笑，“快起来吧。”
王商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我说了多少次，跪拜礼早废了，以后千万别再这样了。”我又说，“还是那句话，你这一口一个‘奴才’的，说惯了，我不勉强你改，但是动不动就下跪这一点，必须改。”
“嗻——哦不，是——”王商差点又要跪下，总算弯腰到一半就反应了过来，只鞠了个躬，“是……好的。”
我皱眉看着他，心里又涌上一阵凄凉。人类最大的悲哀可能就在于，他不是一个可以永远自我更新的物种，过去的经历将很大程度上决定他的未来。所以，让习惯了站着的人跪下固然不易，让跪久了的人站起来更是困难。
可这也不光是王商的问题，难道我就能撇开过去吗？如今，已经是公元1914年，距离我在1898年9月的那个清晨睁开眼睛，已经过去了16年。
可我还是无比怀念那个再也回不去的2024年。
是的，在那个时空里，我只是再平凡卑微不过的普通人，以地位而言，自然不比今日身为大清中兴之主的荣光。可我总觉得那才是我真实的人生。
当然，这一点我其实也并不能确定。所谓“庄生晓梦迷蝴蝶”，究竟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不知道。
同理，究竟是2024年的我做了一场穿越回1914年的大梦，还是1914年的我从2024年的梦里醒来？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无论2024年是现实还是幻梦，我都回不去了。
好吧，既然回不去，我只好把这篇故事写下来，希望能传之后世——当然，那个后世，恐怕与我所经历过的后世不一样了，因为我已经改变了我所知道的历史。好在这篇故事也不是为了给未来的我自己看，而是为了回答你们这些“现代人”三个问题：
第一，“穿越”这件事，真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美好吗？第二，一个现代普通人穿越回古代，真能胜任帝王将相这样的角色吗？第三，哪怕现代人穿越成古代帝王，他就能带领古人步入现代化吗？
我相信，无论你们现在所处的时空是怎么样的，你们依然会对这三个问题感兴趣。
可是，我不会给出它们的答案，只会以“过来人”的身份讲述过程，其余的，留给各位读者自行判断。
从这个角度说，我固然不指望这篇故事，能够像《堂·吉诃德》终结骑士文学那样，终结穿越文学，但我衷心希望它至少能继承《堂·吉诃德》的精神，成为一篇反穿越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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