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不说了。我们该走了。”
“出去?”
“对啊。跟我走,就可以出去了。林业,你是不是很厉害?”
“对。”
林业察言观色的本事出来了。小姑娘说得很轻松,眼里的凝重却几乎要化为实型,但很快没有了。一双清凌凌的眼,盛着清澈的湖水,映独月、湖边一圈绿树。
“你这么厉害,一定能跟着我,一直走下去。我记住你说的话了。”
“记住了。”
小蛇独自在前,林业加快步伐走上去,和她齐肩走。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小蛇。”
“小,蛇。”
不知怎的,林业首先想起被他甩下山的小青蛇。摸起来滑溜溜,与人的皮肤截然不同,让人生畏。不想了,不想了,蛇什么的也太可怕了。
“我8岁了,你几岁?”
“…”嗯,她不知道她应该多少岁。
她转眼盯着小孩,小孩注视着她,乖乖等她一个答案。笑得露出白牙,小脸白白、肉嘟嘟,还是个小孩。
“8岁?”小蛇语气里带着迟疑。
“就是8岁。”小蛇看他,比我还笃定。
“你和我差不多高。”林业替小蛇肯定地点点头。
他们同岁,真好。他出生时,她应该也出生了。他们陌不相识,在同一个世界,一起活了八年。
然后他们成了朋友,他也是有小伙伴的人了。
“小蛇,你家在哪,我家就在东江村。我们可以一起玩。”
林业眼含期待,虽然,他没在村子里见过她,但是说不定,她父母管的严?要是同村,就可以一起玩了。他们就在村里那颗槐树下,玩新奇的游戏,别的小孩看,挡住,不理他们。
“我家,”
小蛇看后面,起雾了。
她好久没犯贱,进过陷阱了,记得也不太清了。
她倒无所谓,死对她来说,就是要么今天,要么明天的事。但是小孩还小,要活着,这陷阱看似平静,实则若信了这表象,才是离死不远了。
若长时间停留在一处,这个空间会消除里面的异物。
雾起,雾散。地上徒留一堆白骨。运气不好,遇到下雨,就可以听着自己的呻吟声,看雨滴打穿你的皮肉,露出身后的地面。
雨停了,白骨也留不下,干干净净。
小屁孩就是单纯、无知。
东江村,下山后最近的村子 ,她知道。小蛇曾用原形去那看人类吃饭,喝水,干活,也玩,打骂,又笑。
人类好忙,活着好有意思。不像她,天天喝黑水。天天,他端碗黑水,不坏好意地递给她,要她喝。再喝她都要成黑蛇了。
黑水喝了就想吐,吐了还要喝。吐了那人的表情会变迷茫,她又得搜刮词来安慰他。然后又喝黑水。
小蛇在很多人家里的横梁上看过了,没有人喝黑水的。他们把很多东西送进嘴里,喝水,喝热汤。就是不喝黑水。
蓝草边缘擦过我小腿,像小刀划过一样,格外清晰的划拉声。叶上没有锯齿,它又不是锯子。人踩在木板上,铁锯的锯齿会切入木板,把木板一分为二。
我伸手碰碰弯叶,叶片细长。流血了,我呆呆看着,草怎么会把手割烂呢。
闻到血腥味,小蛇精准看向我。
“你怎么了?”
我看着小蛇,下意识后退一步,可能是人类对安全的自觉。
小蛇现在的眼睛像寻找猎物,闻到血腥味,开始计划捕猎的猛兽。她眼睁大,里面流露着基因里对血的渴求和厮杀的**。洞穿猎物的脖子,热血灌进喉管。
她直勾勾看我,明明我没有告诉她,她却精准看着我的手,好像靠自己就找到了出血的地方。
“小蛇?”话说出口,自动缩小,好像害怕惊动什么。
“…嗯。”小蛇伸出舌头舔舔下唇,强制自己转移注意力。
“呲溜”小蛇咽咽口水,“伤口包扎一下。”
我连连点头,然后拿手扯衣服时,想到这是娘亲手买的衣服。娘会生气的,不对。娘从不会生气。
算了,总觉得不包扎,会出现很吓人的事。
好难撕。我拿牙咬衣服,衣服的线突出一根,但衣服还是连成一块。好像不用了,我看看干涸的伤口。
“好了。”
小蛇胡乱点头,没看他。现在她和小孩走,在她脑子里就是与香喷喷的肉一起走,想吃又不能吃。
“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林业觉得他们已经走了好久、好远。
回头已看不见他们进来的地方,他觉得有点累了。
“就快了。记住。跟着我就可以出去了。你可是很厉害的小孩。”她心里却嘀咕,是啊,就快到最难走,但必须经过的地方了。
林业不知道,如果把他们走过的路标上颜色,从天空看呈现出某种形状,那是半个字符的轮廓。
“好臭啊。”
林业捂住鼻子。他们走进裂开一条缝的巨石,前面的路越走越窄,起初两人还可以并排,后来小蛇在前,他在后。怪石的尖不时搁着腰、腿,走路要极为小心,不然轻易就会磕的一身青紫。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路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平原,长满高粱似高的扭藤。臭味充斥鼻端,燃烧后余烬的死寂味,植物的腐烂,变质的肉味混着粪便。
我胃里骤然翻涌,像有人按压我刚吃饱的肚子。我干呕一声,捂紧嘴鼻。
“跟紧我,很快就出去了。难受就吐出来,吐出来就会好受多了。”
小蛇看见林业恶心的样子,深感理解和同情。她深深看眼那片好像除了面积广大,巨臭无比外、普普通通的植物。
“呕。”
我跟着小蛇。即将踏进泥地,我看眼鞋,又看黑色的泥地,不时有积水的小水洼,好像刚下过雨积累的。土壤类似淤泥。
“林业,牵着我的手。我们很快就出去了。别回头,别停下。”
“很快就出去了,别怕。”
黑暗里,小蛇弱弱地贴着他的脖子,细细地嘶一声。
他从不喝酒,但今天他走入酒窖。打开师傅最喜欢的一坛酒,从一坛泡着各种动物的酒液中,捞出一条小蛇。
蛇本就怕酒,更遑论在酒中泡着,它很害怕。平日总爱爬上爬下,趁你不注意,收紧缠住你的尾巴,然后又放松。
现在,小蛇却像一根湿了的绳子,奄奄一息地挂在他脖上。幸好找到了,幸好它还活着。
小蛇还记着,被塞进瓶子,瓶盖嘭地扣住。浸进酒液,动物尸体泡久的腐朽、没有生机的味道,酒精刺鼻的味道,让它升起本能的害怕。它迫切想要离开,不住地用腹部、尾撞瓶壁。
没有办法,没有用。
现在,高度白酒的酒精挥发,空气得以流通,她得以呼吸。再过一段时间,不能出去,她就要休眠了,来降低代谢。
要死了吗?蛇眼睁着,看酒水里飘浮的动物尸体,一只蝎子的后腹部上的毒刺划过她的鳞片,极粗的蜈蚣从眼前飘过。
“啊!”
小蛇从植物的阴影中回头,看停住的林业。
林业脚下是水洼,他踩着其中一块白石。小蛇不理解,一块石头而已,伸手拽拽牵着的手,意思是快走。
林业怕极了,摇摇头,拒绝走。
小蛇觉得手心那只小绵手开始有滑落的迹象。那只手沾满水珠,他出了好多汗。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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