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禾缓慢地眨巴着眼睛，明十七所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她怎么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
她和明十七是只分开了不到一天吧？他的人生进度是八倍速在跑吗？
还是说，这个世界终于癫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蔚禾：“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十七表情复杂：“都是因为这张脸。”
就在今天，他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红颜祸水。
那管家丝毫不搭理其他和尚和道士，并不是因为人家本事不济，只是因为人家都幸运地长了张路人大众脸，这才没有被薛家小姐看上。
而他，仅仅只是因为在薛府门前露了一面，就不巧被薛小姐看中，这才一路被引到薛老爷家中，乃至于如今被囚禁至此，非要他做这个上门女婿不可。
虽然他有办法自己离开，但偏偏还有若水、一清两个小鬼头陷在这里头。
明十七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若水和一清从这里弄出去，他们两个走了，我才好脱身。”
蔚禾左想又想还是觉得不对：“可是那个薛小姐不是薛老爷的亲生女儿啊，他亲儿子丢了两天了，现在倒忙着给一个不知哪来的女儿办婚事？”
何况听那管家和下人谈论起给薛小姐采买嫁妆的事宜，这位薛小姐在府中也不像是多么被看重的样子，倒像是只求她速嫁，压根不在意她究竟嫁得怎么样。
可是就因为她在门前看中了明十七，薛老爷竟然就冒着违法犯纪的风险，将第一道门的道士软禁在此。
这岂不是前后矛盾吗？
这薛小姐若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薛老爷怎么会为她冒这样的风险？可若她在府中备受宠爱，怎么又会对她的嫁妆如此敷衍了事？
听到蔚禾的话，明十七也微微吃了一惊：“不是亲生女儿？”但旋即他断然道：“管她是什么，我是肯定不会娶她的，这里是不能呆下去了，我们先逃出去再说。这附近的城镇换不了银票，就去更远的地方换，我就不信还绕不开这个薛家了。”
说到这里，他一时无语凝噎——谁能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他们一开始想换个银票呢？
相识以来，蔚禾还是第一次见他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显然是对薛家非要他娶薛小姐这件事深恶痛绝。
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明十七当时对若水说的，他有一个非去不可的地方，还有一个非见不可的人。
难道明十七已经娶过亲，有妻子了？所以才不愿意再娶薛小姐？
蔚禾一时有些对他刮目相看，原因无他，在她如今所处的这个时代，天塌下来砸死一百个男人，恐怕也砸不中一个对妻子情深无贰的。
像王生那样的人，恐怕才是大多数。
她以一种安抚被恶霸强娶的贞节烈妇的心态，对明十七道：“我们再想想，说不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薛家大院里谜团重重，再加上失踪的新郎新娘，假如抛开这些不管径直离开，按照她的性格，她一定会抓心挠肝地一直想这件事的。
实在不行，先让明十七带着若水和一清走，她留下来慢慢查好了。
反正她有系统。那个薛小姐，总不至于要和她成亲。
蔚禾打定主意，正要和明十七说自己的打算，突然听到阁楼外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明十七和蔚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凑到门边细看。
隔着窗纱，隐隐可以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正在阁楼前问家丁话，可惜隔着水和门窗，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
蔚禾同情地看着脸色慢慢铁青起来的明十七：“恐怕是那个薛小姐。”
明十七重重地“哼”了一声。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到薛小姐绕开家丁走向阁楼的楼梯，竟然是要进到他的房间里来了。
蔚禾大吃一惊，下意识一扭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闪身一扑地，身手矫健地藏到了床下。
一切只发生在须臾之间，下一秒，薛小姐就伸手推开了房门，对着脸色奇差的明十七，恍若未觉地笑道：“明道长，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吗？”
明十七冷冷道：“我说不习惯，难道你就会放了我？”
薛小姐丝毫不以为杵，反而欣喜地一拍巴掌：“啊呀，道长生起气来，比不生气的时候更俊了！”
明十七：……
床底的蔚禾：……
薛小姐很有耐心道：“道长，你抛开偏见，认真瞧瞧我，如何？我自认长得不丑，家中也有些家私，爹爹对我极为疼爱，无有不从。道长到了我家之后，虽说是入赘，却绝无人敢轻视一丝一毫，难道不比道长餐风沐雨捉妖捉鬼过得好吗？”
她说这话时情真意切，俨然一副薛家大小姐做派，若不是听到过仆人们的对话，十个人倒有九个人要被她给骗过去了。
蔚禾本以为明十七定要生气，却不想他淡淡道：“你家？你又不是薛家的亲生女儿，靠什么能做得了薛家的主？靠你的厚脸皮么？”
明十七的话稳准狠地戳到了薛小姐的肺管子，她勃然变色道：“你从何处听来？”
明十七：“整座城里谁不知道这件事？”语气之斩钉截铁，丝毫看不出来他也是刚刚从蔚禾口中知道这个新鲜八卦。
薛小姐显然极为介意自己并非薛家亲生女这件事，不复刚才轻松戏谑的语气，蔚禾藏在床下，看不到她的神态动作，只听到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薛小姐冷冰冰道：“你因为我不是薛家的亲生女儿，就看不上我，那也没什么稀奇的，从小到大我见得多了，我也不需要你看得起我，你看不起我又怎样？还不是只能呆在这个地方，等着乖乖与我成婚。”
说罢转身欲走，却听明十七道：“我不是因为你不是薛家女看不起你……”她听明十七口气似有软化，不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我就是单纯看不起你。”明十七道。
他又补充道：“当然你也确实不是薛家的女儿。”
薛小姐：……
薛小姐摔门而出。
蔚禾躺在床下，突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小的时候，院子里新来了一个小男孩，占有欲特别强，他跟哪个小朋友玩，就不许这个小朋友跟其他人玩，否则不是动手打人就是嚎啕大哭。
有一阵时间，这个小男孩特别喜欢缠着她一起玩。周鲸鸣一来跟她说话，这个小男孩就要动手打他。蔚禾烦不胜烦，只好离这个小男孩远远的，可是她离得越远，这小男孩就越要找她。
有一天，这个小男孩尿了裤子。
前两天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周鲸鸣锲而不舍地跟在这个小男孩儿身后一整天，无论小男孩儿要去找谁玩，跟谁说什么，周鲸鸣都要跟人家说一句：“他尿裤子。”
蔚禾只记得周鲸鸣跟了他一整天，那个小孩就哭了一整天，嗓子都哭哑了，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敢来招惹周鲸鸣了。
周鲸鸣小的时候其实脾气不大好，是等他们俩慢慢长大以后，他反而脾气越来越好。
蔚禾从床下钻出来，看着眼前的明十七。
都说人的脾气性格是越长大越柔和，好比石头逐渐被磨去棱角，以此类推的话，这人活了二十多年，现在的脾气还这么睚眦必报，小时候该有多狗。
明十七把薛小姐怼得破了大防之后，看上去又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了：“你说得没错，这一家古怪得很，我都这样不客气了，按常理，她早该厌恶我至极，怎么还会非要和我成亲不可？”
“里面一定有隐情，可惜她不会对着你我说真话。”蔚禾道。
明十七道：“这种人，你越跟她讲道理，她越要把你当傻子，只有让她怕了，才有可能听到真话。”
经过刚刚那一幕，蔚禾下意识道：“怎么，你要去给她射一箭？”
明十七半晌无语，良久才道：“你的纸女鬼呢？”
蔚禾很快反应过来。
用纸女鬼去吓薛小姐？诈出真相？
可以啊，明十七这个脑子，这个办法倒是可以一试。
蔚禾：“行吧，反正那只女鬼逃跑了那么久，也早该给她叫回来了。”
她在心里默念让女鬼回来，不过一瞬之间，努力逃跑了一整天、跑得裤腿子上都是泥点子的女鬼，突然出现在这个房间。
女鬼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她眼前的蔚禾，看上去很想直接晕死过去。
为了躲避这个女道士，她专挑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走，跑出去了四座山！怎么还会被女道士抓回来？
再厉害的道术总该有个有效范围吧，还有没有天理了！
蔚禾和蔼得像一个黄扒皮：“回来了？收拾收拾，来活了。”
此时此刻，她越是平和，女鬼就越是敬畏，只觉得眼前这个女道士法术和心计都深不可测，面对她时，就如同泰山压顶，绝没有自己还手的余地。
从此以后，逃跑的事是不要想了。
蔚禾就看到女鬼格外乖顺道：“是，道长有什么吩咐？”
今天用空气炸锅烤了贝贝南瓜，好好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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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戳个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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