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禾一时思索不透,只觉得王宅看似平静富贵的表面下,实则隐藏着许多古怪。
这许多古怪,都是因为女鬼作乱吗?
她随着王夫人和慈英分发铃铛,王宅中小厮仆妇加起来总有二三十人,蔚禾趁人不注意,又见王夫人身边还有慈英护卫,就悄悄离开,隐没在了院中的矮木丛旁边。
这丛矮木离下人们聚集系铃铛的地方很近。
众所周知,当两个人类聚集在一起,就会开始说第三个人的坏话。
刚好方便蔚禾吃瓜——之前那个世界的经验告诉她,从没有领导的吃瓜群得到的信息,才是真实的信息
仆人甲:“那女鬼不是已经被道长除去了吗?现在怎么又闹这么大阵仗?一直在这儿这么待着,我的活还没做完呢。”
仆人乙:“管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听夫人的安排准没错,呆在这儿还不用干活了,站着就行,还能聊聊闲话,晒晒太阳,多好。”
蔚禾:果然哪里有老板,哪里就有我们聪明的摸鱼佬。
接下来仆人甲和仆人乙就展开了热烈的交换八卦活动,主题是《不中用的主人王生和他的桃花债》
仆人甲:“其实要我说,家里带回来的这个,和外宅里养的那个,都比不上咱们夫人好看。”
仆人乙:“外宅那个你见过?”
仆人甲:“咳,我娘的干闺女她二姑不是在咱们府里当厨子吗,那天郎君本来在外宅那边,突然想吃她做的蒸羊羔,就叫她做好了送去。我跟着她一块去送的,远远瞧见了一眼,长得就那样,身条倒不错。”
蔚禾:……
她听明白了,王生除了王夫人和女鬼之外,还有一个外宅。女鬼甚至不是小三,是小四。
仆人乙:“那你说外宅那个和据说是鬼的那个,哪个好看?”
仆人甲:“鬼吧。”
仆人乙:“我一开始可真没看出来她是个鬼,多吓人呀你说说,怪不得那天郎君跟见了鬼一样往道长房里跑,路上还摔了个狗吃屎,把夫人的花都踩坏了。”
他说的似乎正是蔚禾穿来的那天。
蔚禾心里一动,想起了那片倒塌干枯的茉莉花,小苇儿说,那是王夫人喜欢的花。
仆人甲:“夫人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外面那位可是怀上了,别最后这么大的家业给了她,咱们反而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仆人乙:“哎,不至于吧,我看郎君还是很喜欢夫人的。”
仆人甲:“哪个美人他不喜欢?就那个捉鬼的年轻女道长,我看郎君一开始把人家带回家也不是为了捉鬼。”
……
蔚禾:个死渣男。
她忍不住一挥拳,好像面前的空气是王生,凭空挨了她一记老拳。
刚刚她又重温了一把朋友遇到渣男的心情。
假如在现代社会,朋友遇到渣男,要骂一起骂,要劝分手就分手,反正两条腿的男的多的是。要是朋友也脑袋进水,大不了就尊重祝福锁死。
朋友有更多选择,她也有。
然而在这里,王夫人没有选择,她不可能因为王生的花心就离开她,因为三妻四妾在这里本就是司空见惯的事。
蔚禾也没有更多选择,劝王夫人离开王生吗?王生离开了王夫人仍可以过得富贵风流,王夫人离开了王生却几乎无处可去。
蔚禾怀着吃瓜的心情而来,这会儿却觉得心情沉重,尤其是再想到王夫人,越发替她不值。
就在此时,蔚禾突然听到不远处的草木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一时警惕心起,仗着有伟大的捉鬼系统在,从后面抄了过去。
离声源地越近,蔚禾心跳越厉害,想来系统虽然厉害,毕竟才跟了她两天,暂时战胜不了跟随她已经二十多年的老鼠胆,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片草丛靠近王家的后院围墙,偏僻无人搭理,几乎要淹没到蔚禾的大腿,她眼见着草影晃动,眼疾手快地冲着那处一掀,却正看见明十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蔚禾吓了一跳后,头皮开始有些发麻。
说起来明十七和她这具身体的主人何十九是同门弟子,看起来修为又很不错,为了避免露馅给他看出破绽,这两天蔚禾始终在刻意地跟他保持距离,好在两人之前在上清宫的关系似乎并不密切,明十七也没有主动来找过她。再加上这人神出鬼没,是个独行侠,竟然就让蔚禾这么给混了过去。
算来今天还是第一次,蔚禾单独和他碰上。
从多年和人吵架争输赢的经验里——当然主要是和周鲸鸣的吵架经验里,蔚禾得出一条定律,那就是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心里再没底,脸上也不能虚。
先提问就对了。
蔚禾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假笑:“明师兄,好巧,你在这儿干什么?”顺便在心里给自己喝彩,多么精彩的一问。
明十七:“哦,跟你一样。”
蔚禾有些不信:“我在这儿吃……探听消息,师兄也是?”
明十七掸掸衣袖:“自然。”
蔚禾微笑道:“那正好,师兄都听到什么了?”
明十七深深看她一眼,突然皱眉问:“这两日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你练功?”
练功?练什么功?这人在试探她吗?
蔚禾心里一咯噔,干笑两声:“这不是,忙着抓女鬼吗?”
明十七道:“抓女鬼就可以不练功吗?”语气简直像一个教导主任在问倒数第一:“不考试就可以不学习吗?”
蔚禾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只能低头认错,说多错多。
大约是看她认错态度好,明十七没有继续揪着她不放,拂拂衣袖,离开前突然又扔给她一个瓜:“我听说王家这半年来一直有人在往外卖古董珠宝,只求速卖,只收现银。”
说罢不等她反应过来,就飘然而去。
留下蔚禾在心里腹诽,认为明十七这个不讨人喜欢的样子,一看就缺乏长期友好的吃瓜搭子,这种时候怎么能走呢?明明应该留下来一起讨论的嘛。
另一边,王夫人和慈英归来,除了蔚禾和明十七不在,所有的人都聚在房中,枯坐无聊,慈英就讲起了之前听说过的会披人皮的鬼的故事。
据慈英所讲,这世上披人皮假扮人的鬼有很多种,最凶的一类是剥皮鬼,它不仅要人的皮,也要人的心,吞心披皮之后,才能变成这个人的模样,从此假扮这个人,代替这个人生活,直到看到下一张它想要的皮。
因为剥皮鬼行事狠辣,道门对其除恶务尽,相关的记录也很多。
相较之下,另一种也可以伪装成人的罗刹鬼的记录就很少,恰巧慈英所在的道门中有一位师叔曾经机缘巧合见到过一个罗刹鬼,据他所说,罗刹鬼形貌丑陋,却擅长寻宝,他们会带着寻来的宝物进入人的梦境,用宝物交换人的脸,假如人在梦境中答应了它,就会失去自己的脸,假如不答应它,罗刹鬼生起气来,就会诅咒拒绝它的人。
而它们的诅咒,则不幸非常灵验。
一清:“这罗刹鬼也太霸道,和它交换也不行,不交换也不行。”
小苇儿反驳:“剥皮鬼才最可恶。”
若水:“反正都是鬼,都想要人的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苇儿一张嘴说不过两张,显出一点不服气的样子。恰在此时,廊下为王生煎的药好了,王夫人便招手叫小苇儿一同去为王生送药。
慈英道:“我与夫人同去。”
王夫人眼见着若水和一清眼巴巴地瞅着慈英,显然很想继续听后面的故事,不由失笑:“还是不麻烦道长了,左右也没两步路,相公的弟弟也在,我和小苇儿直接过去就是了。”
慈英也听说王仲和这两日总派人来看王生,今天还自己亲自登门拜访,她虽是道门中人,实则常在红尘中浸染修行,比一般道士更多一份烟火气。想着王家两兄弟感情甚笃,人家一家人或许有些话要说,不方便她这个外人在场,便没有跟着王夫人前去。
王生的卧房内。
王仲和看了一眼王生的面色,笑道:“兄长的脸色比前些天好多了。”
王生答道:“你派人送来的药很有效。”大约是病去如抽丝,王仲和只觉得他说话语气虚浮,说三五个字就要顿一顿缓口气,倒像是刚会开口的小孩儿在学人说话似的。
王仲和起身去给他倒茶,背对着王生谈些闲话:“对了,我派来给兄长送药的那个下人还在这边府里逗留吗?我家中管家说他来了半天还没回去。”
王生嘶哑道:“我也不知道,他送了药就走了。”
王仲和喂他喝了一口水:“这些下人最会偷懒的,一天不挨打就要生出事来。”他十分关切地问:“我那位小嫂子又托人进来传话,说是兄长几日不去,她那边双身子,吃的喝的都不敢马虎,有些捉襟见肘了。”
王生似乎有些不耐烦:“我叫账房给她送些银子。”
王仲和有些疑惑,想说之前怕嫂子知道,不都是走的你的私房吗?又以为他已经跟王夫人说过了,王夫人素来娴静温婉,想来那外室终于如愿以偿,可以进王家大门了,就笑着说:“恭喜兄长了。”
此时他离王生不过数寸距离,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清楚。又看了王生一眼,这才发觉,他脸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密密的纱状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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