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奎王殿下来访。”
萧惊妩正同逄瑛在院中下棋，便见谢陨徐徐走了过来。
她微微侧目，落下一子之后，方才开口。
“今日怎的不见宁王殿下？”
依谢陨的脾性，若非谢央缠着他来，他大约是不会记起她这位未婚妻的。
谢陨不紧不慢反问她。
“本王前来探望未婚妻，定要有闲杂人等吗？”
萧惊妩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倒是相当难得。
只是不知谢央若晓得自己在他口中不过是“闲杂人等”，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逄瑛平端走了棋盘，起身为谢陨让座。
“竺璇，看茶。”
谢陨坐在她的对面，正正看向她。
“上回乔迁之宴上，承蒙太女搭救，是以本王今日特地前来，报太女此番的救命之恩。”
既为报恩，应当命人备上谢礼才是。
然今日他却是独自前来，两手空空。
“奎王想要如何报答。”
萧惊妩抿了一口茶，转而迎上了他的视线，似笑非笑地开口。
“以身相许？”
谢陨轻轻笑了一声，抬起手来，拎着茶壶为她斟满，动作间袖口下滑须臾，堪堪露出了他腕上缀着银铃的镯子。
萧惊妩已数次听过他身上若隐若现的银铃声，却是头回亲眼瞧见这银镯，视线难免在他腕处多顿了半晌。
“本王有个消息，太女或许会感兴趣。”
萧惊妩收回视线，谢陨道：“轩辕将军，近来新纳了一位貌美的小妾。”
她没作声，是在等他接着说下去。
沉默须臾，却没了下文。
“没了？”
她挑眉相望。
谢陨道：“没了。”
萧惊妩只好道：“此事我已知晓，多谢奎王。”
谢陨搁了茶盏，起身拜别。
“恩已报过，本王告辞。”
萧惊妩站在原处，目送他走过两步之后，却又骤然驻足，转身回望。
谢陨站在柳树下，细碎日光透过树影洒在他的身上。
望着她的方向，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补上一句。
“太女，花烛夜见。”
望着谢陨的背影，萧惊妩坐回了原处，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阿一，速去查查轩辕将军的那位小妾。”
轩辕将军，轩辕嘉纳。天涞此番伐沅的主帅，与她曾数次交手。
谢陨此番前来，便是专程告诉她，轩辕嘉纳新得了一位美妾。
究竟何意？
-
两日后，阿一过来回话。
“可有消息了？”
萧惊妩扔了手中话本，问道。
阿一行过礼后，将自己查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回殿下，轩辕将军的新妾名叫郁娆。郁家三代行商，她乃郁家庶出的三小姐。”
商户之女，且是庶女。这般的出身，实在算不得高，可作为妾室，也是够用的。
萧惊妩追问：“可曾查到她长什么模样？”
阿一摇了摇头。
“听闻这位郁三小姐身子不好，打小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常去为她看诊的大夫我也一一问过，他们只能隔着帘子为其诊脉，除了自家人，恐怕无人见过其真容。”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此事倒是颇为奇怪，她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
倘若只是个寻常女子，谢陨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只为给她递个消息。
逄瑛道：“殿下，这件事不若便交由我来查。”
阿一从前只是个面首，能查来的消息有限，若换她去查，定然能将这小妾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不必。”
她起身，往门外走。
“我亲自去一趟。”
逄瑛连忙道：“殿下，我随你一同前往。”
“你且留在府中，祁暄和随我来。”
轩辕府。
听闻萧惊妩登门拜访，轩辕夫人坐在正堂之上，亲自迎客。
“见过殿下。”
轩辕嘉纳约摸不过二十六七，可他这位夫人，瞧着却已年近三十，分外沉稳。
萧惊妩坐下，身旁的祁暄和立刻上前，呈上手中托盘。
“我与奎王成婚在即，底下的人昨日却来报，遗漏了送往贵府的请帖，实在抱歉，是以今日特地前来补送请帖。”
轩辕夫人朝着身旁人使去一个眼色，丫鬟略微吃惊地摇了摇头。
旋即，她转而看向萧惊妩，脸上的笑容端庄稳重得恰到好处，令人挑不出错来。
“日前，奎王府便已将请帖送来了，想是太女府中的下人弄错了。”
萧惊妩有些意外。
“大抵是他们记错了罢。”
她徐徐抬手，祁暄和端着请帖退了回来。
“听闻贵府近来四处广招医士，我此次登门，便顺道带了一位大夫前来，想看看能否帮得上忙，不知府上是何人病了？”
轩辕夫人闻言，眼神微微一敛，旋即又对上了萧惊妩的视线，笑着说。
“是府上一位姨娘，然委实不凑巧了，她近日不在府中，今晨刚走，多谢太女好意。”
萧惊妩疑惑问：“姨娘身子不好，何以还要出门？”
阿一不是来报说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
“正因身子不好，才想着求个身体康健。”
她了然，起身拜别。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
出了轩辕府的门，祁暄和便去同门口的商贩们打听。
“劳烦问一下……”
他同生人说话时仍有些紧张，如此模样，令人看了心生窝火，被一把推开来。
“去去去，别妨碍我做生意。”
萧惊妩见状，扔了个碎银子过去。
他这才有机会将话问完。
“请问轩辕府今晨的车马，往哪个方向去了？”
商贩收了银子，心满意足地指了指。
“西边。”
祁暄和过来回话，萧惊妩接着吩咐他：“再去打听打听，西边的寺庙有哪些？”
他思量了一番。
“倒是不少，沿着西边走上五里地，有个静隐寺，里头供的是文殊菩萨。往西南的方向去，有座观音庙，还有座土地庙。再往西去，是月老庙。出城走上十余里路，有座普善寺，里头供着地藏菩萨。”
“你怎如此清楚？”萧惊妩问。
祁暄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家中光景不好，几处寺庙的僧人都曾救济过我……”
萧惊妩不再深问。
“去普善寺。”
那位郁姨娘既要求身体康健，供的想来是地藏菩萨。
祁暄和驾着马车，往着城西的方向去，萧惊妩闭目养神，良久之后，才听他说：“殿下，快到了。”
马车停在不远处，萧惊妩探出身子来才瞧见，普善寺外，被重兵把守着。
“你将马车停远一些，莫教人发觉了，在马车里头等我，不要轻易出来。”
祁暄和照做，她跳下马车，暗中靠近普善寺。
这位郁姨娘不过前来礼佛，何以将寺庙围得如此滴水不漏？
萧惊妩翻墙进去，一路小心避着寺中僧人，藏于庙宇门外。
寺中，一名女子正跪于蒲团之上，面前是一尊金身地藏菩萨像。
想来，这便是那位神秘的郁三小姐了。
她背对而跪，瞧不见面容。
萧惊妩正欲潜入，忽地闻见一道脚步声，只得匆忙转身藏于柱后。
再回首时，望见了一名男子的侧脸。
对方低着头，正在同那名女子说话。
离得颇有些远，她听不真切，却真切地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脸。
轩辕嘉纳，他也在此处！
宿敌相见，萧惊妩习惯性想要拔剑，却又想起，如今非是在沙场上。
此人小心谨慎、武功高强。
为避免打草惊蛇，她只好暂且转身回退。
“殿下，如何了？”
萧惊妩回了马车。
“暂且等上一会，待夜深了，我再去探探这寺中情况。”
看来轩辕嘉纳，当真对这新妾十分看重，连其礼佛都要紧紧跟着。
自打方才瞧过那郁三小姐，萧惊妩的心便愈发不踏实。
她总觉着有些不妙。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夜色已深，祁暄和在马车上已然睡着了，她叫醒他。
“你先回吧，不必管我。”
万一惊动轩辕嘉纳，她有把握顺利脱身，只是怕他手下的人沿着附近盘查，会查到这儿来。她能脱身，祁暄和却未必。
寺外防备也松懈了一些，只留下几位守夜的士卒，萧惊妩悄无声息再度潜入了普善寺。
前头两间卧房，里面睡的都是寺中僧人，寻至第三间时，榻前却挂了帷帐。
就是这儿。
郁三小姐虽为轩辕嘉纳的妾室，然佛门重地，两人必然分房而睡。
却不知，这处睡的究竟是郁娆，还是轩辕嘉纳。
只得赌上一把了。
她翻窗而入，步子放得极轻、极缓，连呼吸也静了下来，悄然行至床榻前，伸手去掀榻前垂下的帷帐。
她动作小心，徐徐撩起帷帐，生怕惊动里面的人。
就在此时，一只冰凉的手，骤然从里头截住了她的手腕。
萧惊妩瞬间心下一惊，榻上之人立刻将枕边的帷帽戴好，翻身下榻，一言不发，同他交起手来。
她曾与轩辕嘉纳多次交手，对他的身手十分熟悉。
眼前人的功夫诡谲，自成一派，不似他那般底气十足。
这不是轩辕嘉纳！
灯火晦暗，烛影摇曳。
动作间她瞧不清此人的身形，遂问：“你是何人！”
萧惊妩很快便占据上风，反身将此人手臂压在背后。
那人不答话，她伸手去掀他帽前纱帐。
对方再一次截住了她的手腕，嗓音很轻。
“成亲前三日，你我不宜相见。”
“我的王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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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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