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陨？
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惊妩正欲开口询问，忽然听见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道脚步声，连忙反身过去，右手伸进帽帷之中，捂住了谢陨的唇。
敲门声轻轻响起。
“殿下，怎么了？”
是轩辕嘉纳的声音。
许是方才她和谢陨的打斗声，惊动了他。
谢陨拨开萧惊妩的手，指了指身后的屏风，看来是没打算出卖她。她这才松手，步调与谢陨一致，藏在了屏风之后。
谢陨摘了帷帽，顺手放在了一旁的八仙桌上，上前开门。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语气有几分慵懒。
“轩辕将军，这大半夜的，何事啊？”
轩辕嘉纳将他打量一番，衣衫凌乱，约是刚起，问：“方才我听见殿下房中有动静，疑心是出了什么事，遂前往查看一番。”
谢陨打了个哈欠。
“方才被梦魇住，便起身倒了杯水，不曾想惊动了轩辕将军。”
轩辕嘉纳狐疑地往他房中扫过一眼。
什么也没有。
谢陨盯着他，调笑着开口。
“怎的，将军莫非是觊觎本王的床榻？”
轩辕嘉纳是个相当正直的世家子弟，哪听得了这混话，登时后退一步。
“既如此，那便不打扰殿下清梦了。”
见其转身而去，谢陨阖了房门，袖角略过烛台，熄去火光。
房中唯一微弱的光亮也没了，整个厢房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沉默良久，直至确定轩辕嘉纳回了房，谢陨才再度开口。
“还要接着查吗？”
此事乃谢陨告知与她，他自是知晓，她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萧惊妩不答他的话，反过来问他。
“郁姨娘到此礼佛，轩辕嘉纳陪同她一道来，尚且说得过去，只是不知，奎王因何也会在此？”
人家郎情妾意来寺庙礼佛，总不至于还带个无关人等。
黑暗中，她听见谢陨笑了一声。
嗓音很轻，像是静谧夜里飘过的一片叶，在空中盘旋摇晃着下坠，最后落于尘泥之上。
“太女想必是认错了人，奎王分明在王府中，何曾出现在此？”
萧惊妩明白过来。
他方才从榻中出来时，仍不忘戴上帷帽。且今日，他动作间不曾响起银铃声，连银镯也没带。
想必，此番是瞒着人来的。
谢陨有要事，她也仍有想要查明之事，遂道：“告辞。”
萧惊妩往窗边去，正欲离开，就听身后，谢陨冷不丁开口。
“奉劝太女一句，今晚到此为止。”
不必谢陨多言，轩辕嘉纳是怎样的人，萧惊妩比他更加清楚。
其人机警敏锐，又如此重视这位郁姨娘，方才既已经察觉谢陨房中有动静，想必此刻，已去她房中守着了。
萧惊妩再想得手，只会更难。
“不劳阁下费心。”
扔下这句话，她翻窗而去。
她掏出火折子，烧了寺后的竹林。
起先火势尚小、无人察觉，待浓烟四起之后，竹林处隐约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炸声。
守夜的士兵立马惊呼。
“走水了，走水了！”
轩辕嘉纳立刻便带了人赶过去。
萧惊妩就藏在屋后，见他离开，迅速潜入了郁姨娘的房中。
外头的动静颇有些大，掩盖了萧惊妩的脚步声，她快步往床榻的方向走去，想要借机一睹这位姨娘的真容。
可没想到，方才走出没几步，轩辕嘉纳忽然折返了回来。
好在她动作够快，先他一步藏在了柜子后头。
轩辕嘉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竹林好端端的、怎会起火？
只怕是旁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于是连忙折回。
他绕过屏风，直直走向郁娆。
“阿娆，方才可有人进来过？”
郁娆坐在榻上，温顺地摇了摇头。
轩辕嘉纳仍未打消疑虑，在屋子里慢慢地走着。
柜后，萧惊妩紧抿着唇。
方才时间太短，她根本来不及藏在别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
轩辕嘉纳只需再往这处走上几步，便能撞上她。
看来今日，他们两个无可避免地要再度交锋了。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人声。
“轩辕将军。”
谢陨约是被这动静折腾醒了，戴着帷帽，起身出来寻他。
“外头这是做什么呢？”
轩辕嘉纳停在距萧惊妩一尺之处，忽然调转了脚步，往门外去。
“殿下，底下人来报，竹林走水了。”
趁着轩辕嘉纳离开，萧惊妩立刻跳到了房梁之上，留心听着动静。
谢陨又问：“火势如何？这深更半夜，好端端的怎会走水呢？”
“火势不大，很快便灭了。我也觉着此事有些奇怪，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殿下不必担心，我已吩咐人去搜查。”
送走谢陨，轩辕嘉纳很快便再度回来。
瞧他这紧张样，也不知这小妾究竟是何等花容月貌，竟教他如此放在心尖上。
“阿娆，今夜怕不太平，我陪着你罢。”
“此乃佛前，怕是不好，将军还是快些回屋吧。”
郁娆的语气很静，虽在拒绝，却无一丝强硬的意味。
方才已瞧过，此处并无异常。
见其如此，轩辕嘉纳只好松了口。
“也好，我留了两个守卫在门口，你若有事，便唤他们。”
他这才恋恋不舍地回了自己屋子里去。
萧惊妩仍不敢轻易下来，一直待外头动静彻底没了，静谧无声，屋里头的小妾也睡下之后，她才试探着从房梁上轻跃落地。
屋子里只有小妾轻缓的呼吸声，她慢慢靠近，脚步定在床榻之前。
萧惊妩抬手，将帷帐缓缓掀开来。
郁娆阖眼安静睡着，微弱烛光洒在了她的脸上。
在看清这张面容的一瞬间，萧惊妩骤然陷入了巨大的怔愣之中，有那么半晌，她几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蒋水。
怎么会是蒋水！
蒋水不是早就为了掩护她，死在了战场之上吗？
铺天盖地的难以置信席卷而来，她死死地盯着那张脸。
萧惊妩松了手，帷帐落下。
她无意识地往后退去，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屏风。
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她这才惊醒过来。
不好！
外头的士兵被轩辕嘉纳千叮咛万嘱咐过，一听见动静，立刻冲了进来。
“何人在此！”
有屏风遮挡，萧惊妩立刻翻窗逃了出去。
想要调查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她不再多留，立刻离了普善寺。
夜风擦着脸颊呼啸而过，仿佛回到了蒋水中箭的那一天，萧惊妩仍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个人，到底是长得像蒋水，还是就是蒋水？
不可能，她分明亲眼见着那一箭射在了蒋水的心口上，怎么会是蒋水！
再次见到自己朝思夜想的那张脸，萧惊妩的鼻尖忽然有些酸。
昔日旧友里，蒋水和她是最像的，两人聊得来，也玩得到一起去。
她还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见故人。
不曾想——
逄瑛在栖迟居等了许久，迟迟没等到萧惊妩回来，心里怎么都不踏实。
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连忙问：“殿下，怎么去了这么久，情况如何，查清楚了吗？”
萧惊妩坐了下来，微微抿唇，语气有些迟疑。
“那个人，是蒋水。”
逄瑛原本正在给萧惊妩斟茶，一听到这个名字，手中瞬间卸了力道，茶壶砸了下来。
她错愕地看向萧惊妩，嗓音微微颤抖。
“蒋水？”
蒋水中箭时她不在，可之后也曾听萧惊妩说过，那一箭射中了要害，很难活得成。
“蒋水还活着！”
逄瑛又是欣喜，又是难以置信。
“可若她还活着，又为何会成为轩辕嘉纳的小妾？”
蒋水那么不可一世的性子，即便是让她做正妻，她也是绝对不肯的，又怎么可能会当他的小妾。
再者，蒋水和轩辕嘉纳是敌对阵营，留她在身边，轩辕嘉纳当真不怕半夜被她一剑捅死？
萧惊妩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逄瑛立刻就起身往外走：“不行，此事我定要调查清楚。”
萧惊妩叫住了她。
“如今轩辕嘉纳把她看得死死的，不要轻举妄动，当心打草惊蛇。”
轩辕嘉纳有多难对付，逄瑛也不是不清楚。
“殿下，那个人会不会只是长得像蒋水？”她问。
萧惊妩也是如此怀疑。
可若不是蒋水，谢陨又何必专程告诉她，轩辕嘉纳纳妾之事？
倘若那人当真是蒋水，她定不甘心做轩辕嘉纳的小妾，会想方设法地逃走，轩辕嘉纳才命重兵看守着她，如此一来也说得通了。
然，方才她藏身于房梁之上，瞧见了方才蒋水和轩辕嘉纳的相处，心里头又觉得不对。
蒋水与人说话时，从来不会用那样平和宁静的语气，向来都是既明艳又张扬的，也正因此，萧惊妩才没能认得出她的声音。
“殿下，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萧惊妩叹了口气。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一时之间恐怕查不清楚。
轩辕嘉纳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引起他的注意为妙。
加之眼下她还没有站稳脚跟，不能操之过急。
“目前看来，蒋水的处境是安全的。这件事暂且搁着，一切待我成亲之后再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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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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